暂时的利益折损不代表最终的输赢,那么顾雁山作为一个从不做亏本买卖的商人,选择他,是否也是他投资策略的一环呢?
一瞬间,郁燃毛骨悚然。
他再次真正地认识到,顾雁山的可怕。
即使他一直都知道顾雁山的不善,但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强烈地感受到与狼共舞的危险。
他玩不过顾雁山。
窗外已经隐隐泛白。
郁燃站在床边,看着窗外天空渐渐变成靛蓝,他揉乱头发,走到门口又退回来抱起一只枕头,再次离开房间。
越是靠近顾雁山的房间,郁燃越是冷静。
这一整层楼,只住了他和顾雁山两个人,他这样安排,自然是在给郁燃机会。
郁燃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只是在是否意识到顾雁山看透一切前,同样的选择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出发点。
前者,郁燃袒露伤口,表现乖顺,都是为了显得自己很可怜,他想要顾雁山对他的兴趣盎然,转变成可怜他,心疼他。
他想要顾雁山对他这只小宠物产生一点感情,哪怕只是一点点。
但现在,他依旧选择敲响顾雁山房门,是他不想彻底被顾雁山看透。
只要他按照洞悉一切的顾雁山安排的剧本走,再笨拙的露出一点费尽心思的马脚,他或许就能够在顾雁山那可怕的掌控中,给自己留有一丝余地。
屋内没人应声,郁燃等了片刻,再次叩门。
在他第三次抬起手,准备敲门时,房门打开。
顾雁山似乎刚从浴室出来,发尖半干,平时一丝不苟后梳的额发凌乱搭在额前。但他那份上位者的威严和成熟,并没有因为半遮住额头而削弱。
浴袍衣襟松散,腹肌块块分明,郁燃眼尖地看到几道藏进浴袍里的陈旧伤痕。
顾雁山低头看他,似乎对他的到来并不怎么意外。
目光扫过郁燃怀里的枕头,他问:“睡不着?”
“嗯。”郁燃点头,有些犹豫不知道怎么开口。
当然也不需要他开口,顾雁山侧身让郁燃进去。
卧室里当然只有一张床,郁燃站在卧室中央,顾雁山换好睡袍出来掀开被子坐下。
“站着干什么?”他笑道,“还要我哄你睡?”
谁能想到那个高高在上,被人畏惧的顾雁山如此耐心温柔。
丝毫没有被打扰的不快。
是这样的,脾气再差的主人在面对自己可爱的小宠物的时候,都有着无尽的耐心。
哪怕郁燃现在得寸进尺地提出哄睡要求,顾雁山可能也会满足他。
不过宠物也要有宠物的自觉,现在还不到得寸进尺的时候。
郁燃摇头,爬上床挨着顾雁山躺下。
窗帘关上,屋里的灯也暗下来,卧室里温度偏低,缩在被子里凉凉滑滑的,郁燃睡了半天也没捂热自己那一团。
倒是顾雁山那边,暖意明显。
郁燃一点一点蹭过去,汲取着他身上的温度,又小心翼翼保持着距离,怕过界。
头顶传来淡淡的笑意,呼吸均匀,仿佛睡着了的人突然出声:“你是蚯蚓吗,拱来拱去。”
郁燃愣了下:“我吵到您了吗?”
“你说呢?”
“抱歉。”
“过来。”顾雁山依旧闭着眼睛。
郁燃迟疑片刻,小心贴了过去,摸到顾雁山胳膊,双手环上去。
“手这么凉?”顾雁山在被子里抓住郁燃的手,干燥温暖的掌心将他发凉的指尖握住。
他侧身,将郁燃往怀里按了按。
郁燃额角贴在顾雁山肩头,鼻尖顶在他心口,两个人的距离明明前所未有的近,双方之间却没有任何缱绻的气氛。
“我听说你这些天在家里几乎都没怎么睡?”同样几乎通宵未眠,顾雁山的声音却听不出困倦与否,“不习惯?”
“没有,”郁燃沉默半晌道,“我只是睡不着。”
“为什么?”
“害怕吧,”郁燃轻声,“从我知道自己不是凌叶那天开始,我就一直生活在恐惧里。”
有些话,一旦开了口好像就没有那么难以倾述。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现在,郁燃从未对谁倾诉过当时的茫然和痛苦,讲到后面他都有些分不清他到底是在演戏,还是借着这个理由真情流露。
随着情绪流出,他也逐渐困倦,声音渐渐低下去。
郁燃睡着了。
顾雁山睁开眼睛,眸色清明。
他看了郁燃片刻,抽身离开。
随着房门轻阖,床上原本熟睡的人,同样掀开眼皮。
顾雁山没有和他人同塌而眠的习惯,郁燃亦然。
第45章
顾雁山走后, 郁燃也没有睡很久。
他并不能在充满着顾雁山味道的陌生环境里,坦然安眠。
他只是静静地躺在床上,躺到仿佛每个毛孔都沾染上了同顾雁山相同的沉香味, 才缓缓坐起来。
屋里没有观众, 他依旧十分入戏, 对着空荡荡又没了温度的身侧茫然了几瞬,唤着顾先生出了门。
管家将他领进餐厅。
顾雁山正在用餐,餐刀摩擦餐盘发出轻微不算悦耳的声音, 他看向郁燃,手里的动作没停。
“醒了?”顾雁山问,“睡得好吗?”
郁燃点点头,管家替他拉开餐椅。
“过来。”顾雁山在他坐下前出声。
这是一张长形的餐桌,顾雁山坐在主位, 郁燃的位置在他右手侧。
在顾雁山回来前, 郁燃一个人坐在这张餐桌的这个位置用餐。
宅子里的管家们训练有素,走路无声,永远保持着绝对的安静, 就连吃饭也被其衬托出几分寂静的压抑。
即使菜品花样百出,郁燃也胃口寥寥。
他看向顾雁山。
男人向他伸出手,掌心向上悬在半空, 郁燃小心地把手放上去。
顾雁山捏了捏他的手指, 笑道:“刚起床手就这么凉, 你是什么变温动物吗?”
他没怎么用力, 只是轻轻牵引了一下, 郁燃跟着他引导的动作,坐进了顾雁山怀里。
男人大腿结实有力,还很暖和。
郁燃乖乖坐着, 一只手仍然被顾雁山握在手心,他说:“家里空调太低了。”
“怕冷?”顾雁山问。
“有一点。”郁燃说,“地下室温度很低,又潮,我不是很喜欢。”
顾雁山只看了一眼管家,后者便心领神会,转头吩咐人调整空调温度。
顾雁山又问:“还有别的吗?”
郁燃侧坐在他怀里,手里握着刀叉,顾雁山从后面握着他的两只手,下巴垫在郁燃肩头。
说话时,下颌顶着锁骨,有些硬,也有点疼。
他却极有闲心和耐心,分割好食物后,插起一块送至郁燃唇边。
郁燃含住,小口咀嚼着,咽下去,摇了摇头。
顾雁山就这样一口一口喂食着郁燃,盘中食物减少了三分之一,郁燃吃饱了。
顾雁山没再勉强,他放下餐刀,圈住郁燃腕骨。
细细一根,顾雁山两根手指圈住尚有结余。
他另外一只手扶在郁燃腰侧,往后一滑,虎口卡在后腰,拇指和中指轻轻一量,能将他的腰完全握住。
“太瘦了。”顾雁山说。
“您喜欢胖一点的?”
“胖一点应该更可爱。”
郁燃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下次我会多吃点的。”
顾雁山将桌上的牛奶递给他,郁燃双手接过,低头喝了几口,随着杯子里的液体逐渐减少,微微后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