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燃一寸寸靠近,脸上鬼气森森:“我离家之后你病情加剧,是因为你害怕了,你害怕下一个就是你。”
温茹雅跪在床上,双手捂着脸,她喃喃:“……我是为了保护你。”
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
她最隐秘的,连她自己也不愿意承认的心思,被郁燃戳中。
养育郁燃不过是一场她对自己的赦免,以此来宣判自己无罪。
温琪雅擦掉的眼泪或许是为她而流的不假,但更多的,是亲眼见证枕边人残酷后的恐惧。
而现在她从梦中清醒不再疯傻,是因为她身后的高墙倒塌。
她比凌谦等人知道更多,她知道这一切都是郁燃的筹划。
她提起从前,是想要将愧疚的心掏出来,让他看见,然后再从他这里得到一句原谅。
她祈求郁燃记得她养育他这些年来,他们之间的温存。
“我没有。”温茹雅啜泣着,长发铺散在病床上,看着倒比之前更像个疯子。
郁燃不会原谅她,不管是真疯还是假疯,他都不会忘记地下室坚硬又冰凉的墙面。
别的,他也没有资格替谁去说原谅。
郁燃对于温琪雅和裴宴安的记忆太模糊了,他们更多只是资料上,或者别人口中的名字。
对他而言,始终带着几分无法触摸的陌生。
即使,他能察觉到他们或许很爱他。
但他也很难因为他们的遭遇,对凌家众人产生更多的所谓的恨。
他会拿回属于裴家的一切,但他对凌家的报复,只单纯出自他自己的恨。
郁燃会亲手,一个个送他们下地狱的。
郁燃从兜里掏出一把蝴蝶///刀。
手腕一抖刀刃出鞘,锁头扣住刀柄。
温茹雅往后缩靠在床头。
郁燃将刀往前递,温茹雅却并不敢接,一味摇头。
他嘲讽笑道:“不是要死吗,怎么现在又害怕了?”
郁燃欺身,刀刃贴着温茹雅脆弱的面皮,后者面色惨白,满目惊悚。
“别抖,”郁燃轻声说,“你抖这么厉害,要是不小心划伤了怎么办?妈妈。”
温茹雅一句也不敢说。
他静静欣赏着她恐惧的神色,愉悦地勾起唇角。
咔哒一声,刀柄合拢锁住刀刃,郁燃收起刀,唇边含笑地离开了病房。
顾雁山有事,安排了别的车来接他。
郁燃在车上,又摸出刀来挽了几次刀花,琢磨着什么时候给顾雁山表演一下,逗他开心。
回家后郁燃一直在书房学习,他学校已经选定了,申请在即,时间很紧张。
平时只要有安排,顾雁山晚归是常有的事,但今天他却回来得很早,走近第一眼,看到了郁燃丢在茶几上的刀。
他弯腰拿起:“这么危险的东西,哪儿来的?”
“是我准备来给顾先生秀一手的。”
“秀一手?”
顾雁山把刀抛给他。
郁燃双手接住,解开刀扣,五指翻飞挽了个漂亮的刀花。
他仰着头,一脸求表扬的表情。
顾雁山笑着评价了四个字:“花拳绣腿。”
郁燃单手托腮,另一边刀花不停:“明明是行云流水,潇洒俊逸。”
“而且花拳绣腿怎么了?”郁燃突然抓住顾雁山衣襟往下一拽,拿着刀的手一横,冰凉的刀面贴上顾雁山颈间。
他说:“天下武功,讲的就是出其不意。”
顾雁山抬眼看他,唇角展开,并没有屈指推开颈间的小刀。
“这招不错。”说话时,喉结贴在刀面滚动,声带的震动似乎以此为媒介,传递到握刀人手上。
郁燃笑着收起刀,往前一凑亲在顾雁山嘴角:“顾先生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你说呢?”
郁燃摇头:“我怎么知道。”
顾雁山搂着他的腰:“谁让有些人,没我在连觉都睡不着。”
郁燃笑着在他颈窝里蹭了蹭,又是那句:“顾先生,您真好。”
第47章
关于顾雁山养宠物这件事, 大家最熟知的就是莉莉安。
顾雁山的爱马,日常享受的都是顾雁山亲女儿一般的待遇,大多都是他亲手照顾, 鲜少假手于人。
由于他对莉莉安宠爱非常, 曾经豪门圈内一度人手一匹马, 大家都想要通过相同的爱好和话题,拉近同顾雁山的关系。
当然,如果能和莉莉安参加同一场马赛, 那更是难得的机会。
还有人搜刮各种名马,想要送给顾雁山套近乎。
所以,当众人知道他最近又养了一只新宠物时,同样有些按捺不住。
原因无他,这只宠物似乎比莉莉安更讨顾雁山喜爱。
他甚至会为了哄它睡觉, 从应酬桌上离席。
实际上, 以顾雁山的地位和他半隐退的状态来说,不管什么宴会或应酬,他提前离场都再正常不过。
能请到他亲自出面就是荣幸, 没人敢置喙他的行为是否不尊重。
但偏偏架不住在场还有个叶时鸣,叶总这人圆滑玲珑,即使是顾氏当今的二把手之一, 也鲜少摆什么架子, 和谁都能说两句碰一杯, 嘴上也总装不住事。
顾雁山一走, 旁人可能只是感叹一句他的离开, 叶时鸣听见便要笑着搭句腔。
“顾董啊,忙着回去哄他新养的小宠物睡觉呢。”他笑道,“那小东西黏人得紧, 离了他可是连觉都睡不着。”
随后便纷纷被人围住,叠声询问顾董养了什么,狗?猫?或者是其他类型的宠物,喜欢什么品种。
到这里,叶时鸣就不会再多说了,捏着威士忌杯的手竖在唇边,笑容耐人询问地吐出两个字:“秘密。”
要郁燃说,叶时鸣这个人看似好相处,但性格恶劣程度,相比顾雁山反而有过之无不及。
就像那天他来家里,在书房里看到郁燃也不奇怪,反而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东翻翻西看看,连地毯都被他掀起一角,然后冲着里面“嘬嘬嘬” 了几下。
郁燃无法对他这个存在感极强的人视而不见,但他没有搭腔,只是捏着笔静静看着。
叶时鸣嘬了半天演了场独角戏,却也丝毫不尴尬。
“小郁燃,怎么没有看见老顾新养的小宠物?”
他放下手里的地毯,坐在一旁的沙发上,问郁燃。
视线相会,郁燃摇摇头。
叶时鸣笑着从茶几上拿起一本郁燃的书翻了翻,也没再追问所谓的“宠物”,反而顺嘴道:“老顾这儿住着挺难受的吧,家里一点人气都没有。”
郁燃答:“不难受。”
“不难受?”叶时鸣重复着,笑了声,“没想到除了阿坤那个闷葫芦,还有人真有人能跟顾雁山住一块儿去。”
郁燃不由看他。
叶时鸣弯腰凑过来,就差掰着手指给他数,说顾雁山挑剔龟毛霸道,还跟狗似的圈地盘等等,反正数落了顾雁山一箩筐的问题。
说话时,他一直笑盈盈看着郁燃,语气之中也对郁燃颇有些心疼:“小朋友,你实在没地儿去,来我家也是可以的。”
“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两相对视,叶时鸣轻轻一笑,“反正你想要的,我也能给,但在我身边可比在他这儿安全多了。你要知道,老顾这人可是吃人不吐骨头。”
‘吃人不吐骨头’几个字,他放得很轻。
配合空旷又静谧,不管有多少佣人都始终缺少人气的顾宅,显出几分森然的凌意。
叶时鸣脸上笑意深深,眼里却窥不见几分温度。
郁燃很难不去想,叶时鸣在顾雁山身边,到底扮演着怎样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