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羲对我或许是失而复得的执念,但我,初来乍到在这个家里格格不入,我只有小羲,只有紧紧抓着他才能得以喘息。
“为什么我和小羲短短时间羁绊深厚,因为我们必须依靠对方,才得以生存。在这个家里。”
小小的凌羲亲眼见母亲将手足丢弃,他是否在无数个午夜梦回间,都会恐惧下一个被丢出家门的就是自己。
看着父母兄长领回一个冒牌货,一家人其乐融融,他在一旁又怎能不怨恨。
他恨郁燃,但他也不仅只恨郁燃,他恨凌项禹、恨温茹雅、恨凌谦,恨每一个人。
只是他们是父母,是兄长,是一座他难以翻越的高山。
他只能将所有的愤恨都对准和他同龄,且比他瘦小的郁燃。
他恨啊,他不恨他活不下去。
哪怕最终,他死在自己亲哥哥手里,倒在血泊里时,他也一定死不瞑目。
死的那一刻他在想谁?
是他恨了一辈子的郁燃,还是他失而复得的哥哥?
萧亦清倒茶时手抖个不停,水从杯口漫出,淌在桌上,又流到地上。
眼泪不断从眼眶中滚出,混杂其中。
对不起小羲,他没有办法替他报仇。
他不仅没有办法替他报仇,他还要做亲手杀死他的刽子手的奴隶。
但是他会自由的,只要将郁燃留下,他就能自由了。
萧亦清将这杯溢出的茶推至郁燃面前:“大哥处理完可能还有一会儿,喝口水缓缓吧。”
郁燃盯着那个杯子,笑了:“你这么不方便还给我倒茶,麻烦你了。”
“不麻烦,”萧亦清笑不起来,僵硬地重复着,“……不麻烦。”
郁燃端起茶杯,水太满了,轻轻动一下便荡出来些许,积在茶托里。
萧亦清听见杯底碰撞,下意识道:“别——”
“萧亦清,你太有良心,在凌家怎么能生存下去呢。”郁燃试了试温度,随后小口喝完了杯里的茶。
萧亦清愣了片刻,反应过来:“你知道这个茶有问题,那你为什么还要喝?”
药效渐渐上来,郁燃眼前模糊,他说:“这就不用你费心了。我是你也会这样做的,你不用……”
啪。
茶杯跌落,四分五裂。
郁燃没了声音。
萧亦清上前:“凌、凌叶?”
脚步声越来越近,凌谦出现在门口,他衬衫衣领上沾上了一些飞溅的血。
他看着屋内这一幕,对萧亦清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夸赞道:“亦清,你做得很好。”
-
另一边,阿坤从外面进来:“先生,凌谦离开墓园了。”
顾雁山没说话,等着下文。
阿坤道:“小郁先生没有和他一起。”
顾雁山起身:“去看看。”
第49章
另一边, 阿坤从外面进来:“先生,凌谦离开墓园了。”
顾雁山没说话,等着下文。
阿坤道:“小郁先生没有和他一起。”
顾雁山起身:“去看看。”
叶时鸣顺手将外套递给他:“你是觉得哪里不对?”
阿坤拉开门, 走廊亮如白昼, 窗外细雨绵绵天色低沉, 转眼车便行至墓园山脚。
今日园内冷清,空荡荡的停车场没有第二辆车。
阿坤要替顾雁山撑伞,顾雁山接过伞柄:“我自己来。”
拾阶而上, 中途两人都看见了被掀翻在林间墓地上的红伞。
再往上不过数米,即将行至山腰,顾雁山顿足。
虽然颜色很淡,但在往上的台阶上的淌下的水,是淡粉色。
阿坤紧张了一瞬, 先他一步上前。
顾雁山一路盯着颜色逐渐加深的台阶往上, 潮湿的空气里混杂着雨水浸湿土地后弥漫而上的腥气,淅淅沥沥的雨稀释了血的味道。
踏上山腰缓步台,血泊仍在。
那道血迹一直从缓步台拖至林间小道, 碾平的野草上沾染着斑驳血迹。
两人循着痕迹一路走,阿坤小心撇了眼顾雁山。
先生面色寻常,但周身气压却带着几分凛然。
他没有过多得去窥探顾雁山当下的心情, 但是他确实也很久没有这样见他不快过。
希望那不是小郁先生留下的。
阿坤这样想着, 倒不完全是因为顾雁山, 而是他自己也不想看见郁燃横尸山野。
他还那么小, 下个月才满十九岁。
皮鞋踩过草地, 伞顶摩擦着树叶,一路绕至山后,地上的痕迹消失了。
阿坤说:“先生, 我下去看看,您在这里等我。”
顾雁山点头。
阿坤收起碍事的伞,矮身钻进树林,又很快上来,他道:“不是小郁先生,是凌羲。”
“他头部中弹,看尸体程度应该就是近一两个小时的事。”他又说,“尸体处理很粗糙,不像是蓄谋已久。”
顾雁山点点头。
他们按原路返回,阿坤这次却有些憋不住:“先生,小郁先生不会有危险吧?”
凌羲死在这里,确实是一件在人意料之外的事情。
这将郁燃可能会遇到的危险直接拔高了一个程度。
阿坤不免担心。
顾雁山没有应声。
他沉默着,却回忆起了两天前,郁燃让他帮忙查凌羲踪迹的事。
不像蓄谋已久。
那要看是谁。
不久灵堂便出现在二人眼前,阿坤上前探查,从前厅到后堂,他推开门:“先生,小郁先生在这里。”
郁燃的外套搭在一旁的椅背上,他只穿着里面的衬衫侧躺在临时休息用的宅床上。
阿坤唤着“小郁先生”上前,顾雁山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门外本就昏沉的天光,屋内暗淡非常。
“他不是郁燃。”
顾雁山声音刚刚落地,阿坤的手已经放在“郁燃”肩膀,他没怎么用力,床上的人跟着转过身来。
一张和郁燃五分相似的脸。
是萧亦清。
顾雁山站在床边,伸出两指,探向他颈间脉搏。
还活着。
“带回去,等他醒来后问清楚。”顾雁山说,“限制凌谦所有出境方式,把他行踪查出来。”
阿坤得到命令,开始着手安排。
很快,山下便上来一拨人,将萧亦清带走,阿坤那边也得到了凌谦的消息。
他确实正在逃往国外,在顾雁山着手前一刻,他登上了私人飞机。
带着他的弟弟“萧亦清”一起。
保镖替顾雁山撑伞,他站在灵堂外的空地上,俯瞰着云山雾海的整座墓园。
他手里握着出门前,塞在郁燃胸前的方巾和驳头链。
顾雁山闻言转身:“去追。”
-
郁燃醒了。
他在颠簸感中睁眼,视线从机舱顶部划了半圈,定格在窗外。
窄小的窗口外,天幕藏蓝,偶有薄云从窗外滑过。
他撑起身体,或许是药效没有完全褪去,手脚酸软得厉害。
下一瞬,一双手握住他胳膊,将他扶起来。
郁燃抬头,凌谦恰好挡住了头顶一枚射灯,但郁燃依旧看清了他和煦的脸:“大哥?”
“饿了吗?”凌谦说,“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等郁燃坐好,他还贴心地替他调整了一下身后的靠垫,这才离开,又很快回来给郁燃端来餐盘。
郁燃身体还有些乏力,眼皮沉得厉害,也没什么胃口,坐着没动。
“要我喂你吗?”凌谦把食物分好,喂到他嘴边。
温热的勺子贴在唇边,郁燃仍然没有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