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要回答的时候,一道声音从不远方传来,咬字间带着不明显的口音,嘲笑道:
“向他求吻的人多了去了,可不是谁都有资格被他回应的。”
姜融和安拓两人一顿,神色各不相同地向一旁望去。
来者有着一头浅棕色的蜷曲头发,和透亮的绿色眼睛,他五官棱角分明,身形高大,四肢覆盖着结实的肌肉,是个很传统的俄罗斯帅哥。
帅哥先是对安拓投去了敌意的眼神,里面翻云覆雨的全是厌恶,随后面向了姜融,冷淡的眉目一转,飞速变成了温情脉脉的样子。
“姜,好久不见!分别的每一天我都有在想你。”
他垂眸唤着姜融,带着只有他们两人懂得的亲密:“你的国家很漂亮,街道上飘着植物在光合作用下产生的各种气味,每当我闻到的时候,总觉得你就站在我身旁。”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指缝,他笑了笑,眼底盛着明亮的光:
“我还去了你说过的体育馆旁边风景很美的公园!去的时候刚好赶上初雪,踩在雪地上的声音和我们在俄罗斯散步时一模一样,你还记得吗?”
说到这里,他有些小心翼翼的。
姜融弯了弯眸,算是回应:
“阿列谢,你来了。”
这人正是他在退役期间带过的队员阿列谢·费奥多罗夫,没想到半年过去,成长迅速的他又变换了一种模样。
“你的发育关还好过吗?”
姜融记得回国时,这孩子还因为无法适应新身高而各种技术退步来着。
视线从他的关节上扫过,黑发的教练带着明显的担忧,对于自己带过的时间最长的选手,他到底多了几分不一样的感慨。
听到偶像时隔那么长时间再一次叫出自己的名字,还关心自己,阿列谢肉眼可见地双眼一亮。
仿佛听见了越来越响的心跳音,他红着眼眶,喉结动了动,像一头刚长成的熊似的几步上前拥住了姜融。
姜融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撞得微晃。
他颇感无奈地抬手轻轻拍了拍阿列谢宽厚的后背,少年身上还带着赛场的冷气,拥抱的力度却大得发紧,像是将这段时间所有的思念与委屈都加进动作里了。
阿列谢埋在姜融肩头,声音带着哽咽,闷闷地嘟囔着:“你都没说要给我一个亲吻……”
姜融没有听清:“什么?”
阿列谢握拳:“那个小鬼提到了吻不是吗?我也是你的弟子,我也想——”
安拓的视线兀地投了过来。
有一瞬间,他的眸色难看到像是淬了阴毒的刃,手指不自觉收紧,他指节泛出青白,连呼吸都跟着沉了几分。
周遭喧闹的人声仿佛被隔绝开了,安拓牢牢锁在相拥的两人身上,眼底翻涌的情绪是积累到已经无法压抑的烦躁,和一次又一次的藏在深处的不甘。
师父的身边,总是有好多人。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总是一个一个、接二连三地出现,在他鼓起勇气袒露心声时破坏和他师父的相处。
额前垂落着几缕碎发,遮掩着脑子里翻涌的恶意和骤然冷下来的气场,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拼命想要将两人分开的冲动。
幸而就在这时,代表赛事准备期的铃声响了起来,阻隔了他即将要发作的预兆。
阿列谢对着被人挑衅到脸上也习惯于含蓄着默不作声的华国人翻了个白眼,他还以为被姜看中的弟子有多了不起呢……
忽的,他衣领一紧。
有人站在他的身后,攥着他的后领,把他硬生生地从姜融身上分离了下来。
他气急败坏地回头看去,顿时僵着身子停住不动了。
视网膜里,一个身穿黑色比赛服,银白的发丝随意扎在脑后,胸前贴着和他同样国旗男人面色不善地看了过来。
男人的手劲很大,近乎要把他提起来了,宽大的指节因为用力而绷起了青筋,连带着可怜的布料在掌心皱成一团。
眼底的冷意像结了冰的湖面,男人开口时好听的声音含着余温未散的低哑,连带着阿列谢的呼吸都跟着滞了半拍。
“阿列谢,别告诉我你迷路会迷到华国的备赛区。”
不知道为什么,阿列谢明明也是刺头的性格,偏偏对这个半年前回国,空降到国家队的男人发怵。
就像人类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当不要命的遇到比他更疯的,气势便弱了三分。
他嘴上逞强:“我才没有迷路,我是来找姜的,他是我的老师!”
“是吗?”
男人依旧攥着他的后领没放,目光却越过他,直直落在姜融身上,随后那眼神里的情绪泛起了波澜,浸染了星星点点的笑意:
“请问我们很喜欢收徒弟的姜教练……真的是这样吗?”
姜融抬眸看他。
周肆月也发生了显而见的变化,当然这个变化不是外表上的,而是他那浑身冷得不行的气息就像是被俄罗斯这片寒风刺骨的土地同化了一般。
这也难怪。
他一天都不间断地发送着视频请求,姜融却从来都没有接听过,仿佛完全把他这个人抛在了脑后,用之即弃。
他当然恼怒,甚至恼怒之后产生了一种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的爱人有了新欢的惶恐。
出国前那一丁点的甜蜜也消失不见了,他每天两眼一睁就是无法发泄的怨念,可姜融不理他是事实,他尽管再不甘心,也只能把注意力放在训练上。
长此以往地下来,眼下挂着的两个黑眼圈比鬼都重。
这副模样别说阿列谢了,稍微正常一点的人都会被吓到。
姜融却反应平平,刚看到他似的,打招呼时手也不抬:
“啊,你也在啊。”
周肆月:“……”
松开了手上挣扎的小孩,又扫了一眼皱眉隐隐用敌意的眼神看着他的安拓,他扯了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我如果不来,教练恐怕连我长什么样都忘记了吧。”
这句话或多或少涌动着暗流,脑袋上的黑线都要实质化冒出来了。
姜融全当听不出,挑眉状似不解道:“怎么会这样想?你的长相蛮特别的,我印象深刻。”
“……”
周肆月便又默了一会儿,但这次是被这句话里的含义烫到了,展现出了教科书般的与刚刚截然不同的反应。
只见他眼睛颤了一下,拼命压抑着上翘的嘴角,试图不让自己显得很便宜,可通红的耳尖还是暴露了真实想法。
心情迅速多云转晴,他很轻易就被哄好了,刚才的怨念消失不见,眨眼又白给了出去,轻易原谅了对方。
指尖无意识蹭了蹭衣角,明明想维持几分从容,却忍不住抬头时弯了眼尾,连说话的语气都软了几分:
“别……别以为我消气了,我只是觉得没必要揪着这点事不放。”
话虽这么说,他却主动往对方身边凑了半步,之前故意避开的视线也黏在对方身上挪不动了,连方才那点假装出来的冷淡都像被阳光晒化的雪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打量了半晌,他皱眉:“你最近没好好吃饭吗?怎么瘦了这么多?”
从包里掏了掏,他掏出一个运动员随身携带的香蕉递了过去。
被他挤得一个趔趄,脚踝向外侧一拧,勉强撑住旁边的挡板才保持住平衡的阿列谢,顿时用一种宛如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看着他:
“喂……”
把他揪开,自己贴了上去,这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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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抓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