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真的热得厉害,姜融如玉的脸庞覆盖着一层好看的红晕,眉宇间也蹙起了一个难耐的弧度,张口喘息着。
嘴里呢喃:“热……”
“好热……”
昏柔的黯淡光线弥漫在床沿,晕得空气都裹上了朦胧暖糯的雾气。
他侧脸陷在软枕里,鬓边碎发被热汗濡湿贴在泛红的耳后与颈侧,几缕黏在汗津津的锁骨窝,将那一小块肌肤衬得愈发瓷白水汽。
睫毛纤长垂着,眼尾泛着生理性红意,唇瓣却被他自己咬得饱满透亮,无意识轻抿时弧度软得不可思议。
许是难受极了,他两只腿绷得很紧,将床单都蹭出了褶皱,不知不觉由外貌带来的难以接近的感觉被悄然冲散,只剩下了撩人的心悸。
他在求救。
在迷蒙的睡梦中,向不知道是谁的,或许自始至终根本就不存在的家伙委屈地诉说着自己的诉求,渴望有谁能对他施以援手。
不会有人忍心对这样的他见死不救,更何况他只是在叫热而已,只需要来个人轻轻掀开他的头发,为他解开两枚衣扣,就能让他像跃入海里的鱼一样顺畅的呼吸。
这并不是难以做到的事情。
更何况他还在睡着。
尽管眼睫在不安地眨动着,手指也揪住了床单,好像做梦时也不安稳,可他闭着眼睛在睡觉却是事实,任何人都可以走过去帮他,且不需要承担丝毫心理的压力。
宫殿的最深处。
小行星光影的摇曳速度忽的变快了。
就像蜡烛的烛心被突如其来的风吹动,于是停留在它身旁的影子便再也无法完美地藏匿身形,只能显露出来一般,姜融继而听到了朝他方向走来的脚步声。
这是当然。
他的感官何其敏锐,那视线从始至终就没有从他身上离开过,像是永远都不会感到厌烦的精密器械似的,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忍住不出来只用眼睛来瞧他,姜融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不行了。
好在对方做出了他预料之中的反应,不但没有让他久等,时间反而比他预计所需要的还要快了不少。
这一点倒让先入为主,觉得他很相当难搞的姜融稍稍感到意外了:还以为能做主神的家伙定力有多么强呢……结果就这?
说不清失望和惊讶哪个更多,觉得没意思的姜融原封不维持着原样,只等着守株待兔,将人引过来再说。
那身影终于不负所望停在了他的床边。
视线垂直向下,落在了他露出来的小半张脸,以目代笔地描绘着他的眉眼。
与进入流放世界后被迫做出的细微调整不同,姜融真身似乎更为耀眼一些,黑发浓如泼墨,白肤洁白无瑕,甚至连手指关节的淡粉都是最适合他的颜色。
这些种种叠加在一起,是他哪怕只是单纯闭眼侧躺,露出一小节下巴和脖颈也好似在散发着空中楼阁幻影似的光芒。
由于刚刚的踢动挣扎,他两条纤细笔直的腿现在还保持着微微抬起蜷曲的姿势,病号服睡衣的裤腿下摆被蹭得往上缩了些,露出一截细腻匀称的小腿,肉色上泛着淡淡的粉晕,在昏暗中隐秘透着勾人握住的光泽。
身影没有停顿。
他手伸了下去勾住了姜融的领口,动作间牵扯着布料摩挲声缓缓响起,指尖竟是躲也不躲地直直按在了他的锁骨上。
两人体温截然不同。
看起来骨节宽大,冷冰冰的那个身体温度灼热,比燃烧的火焰还要烫人,可不久前又是踢被子又是喊热的那个却反而体温偏低,摸起来像是捧起了一簇轻飘飘的雪。
停在他锁骨上的手指顿了顿。
眼眸一开一合,他对上了姜融悄然睁开的玫红色眼睛。
“……你不热。”他道。
“是吗?或许吧,病人可分辨不出来自己的体温,”姜融唇边微不可察地漾出了笑,过唇不过眼,这抹笑容被他扯得并不怎么走心,“但病人却可以分辨出来自己难受不难受……如果我说我现在难受的厉害,需要您的帮助,您是会相信我说的话……”
回握住他的手。
姜融把自己冰凉的脸颊贴在了他的掌心,偏头时唇瓣若无其事地蹭过僵硬的手指,他抬头眼眸湿润地望了过去:
“还是会觉得、我是个会第二次撒谎去骗您的坏孩子?”
说到这句话时,姜融适时地眨动着眼睛,蹙眉含泪,做出了迷茫的表情。
比起犯过穷凶极恶罪行的犯人,此刻的他更像是个对自己所作感到所为茫然不解的白纸,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接受审判,为什么突然就面临着被所有人放弃的局面了。
“请相信我吧。”
嘴上说着极近可怜的话,他眼眸却与之相反地几乎称得上是轻佻地注视着面前力量和地位远远在他之上的主神。
眼前的男人黑发微垂,额前碎发轻遮眉眼,却挡不住亮得像凝了鎏金的一双金眸,抬眼时自带慑人威压,莫名让人不敢直视。
他有一双特别的眼睛。
除此之外穿着打扮就算得上简单了,素色宽松衣裤,身上无任何装饰,布料朴素无纹样,跟神话故事中中高高在上,宝石堆砌的形象两模两样。
但脸正的人穿什么都好看,尽管衣着单调到不像一个坐拥三千世界的神灵,男人的脸部轮廓清晰端正,眉骨高挺唇线偏薄,也毫无疑问是个是相当符合大众审美的帅哥。
说什么神,姜融却瞧不出对方跟世界上普遍存在的人类相比两者有什么区别。
至于神性这种东西就更难以言说了,恰恰相反,姜融在跟这位主神对视的一瞬间在那双璀璨的金眸里看到的不是其他,而是一种让他感到万般熟悉的、浓烈到几乎无法隐藏的情绪。
熟悉到什么程度呢?
姜融险些都要没有维持住精湛的演技,感到荒唐地不顾一切笑出声了。
……
主神没有挣开他抓握的那只手,反而在他脸颊贴上来,软唇轻蹭撒娇的那一刻微不可察怔了一瞬。
回过神来的第一时间也不是将他拂开,而是任由他的掌心握着,通过肢体相交为他传递着温度,驱走了身上的寒意。
姜融五脏六腑立刻暖了起来,舒服到像是在太阳底下打了个盹,被午日阳光从头到尾都照了一遍。
他眯起眼睛微笑道谢,“看来我遇到的是位好心的神……你如此大度地宽恕了我,就不怕我记不住你的好,转头把你忘了吗?”
“你不会。”
对方没有如姜融所想的那样给出预想中的答案,而是深深地望着他,像是能直接看透他的所有的想法,直视到他的内心最深处似的。
神说:“就跟我知道你的一切,包括你深不可测的精神力,和最大的依仗是黑山羊莎布一样,我远比你想象的要更加了解你。”
姜融瞳孔收缩。
神指尖拂上他的脸侧,在上面留下蜿蜒曲折的指痕,“你现在很疑惑,不明白为什么没有将黑山羊的名字告诉任何人,我却能精准地说出来。我说过了,我了解所有时刻的你,你在我的眼中没有秘密。”
姜融脸上最后一丝笑意也收敛了,面无表情地问:“你想干什么?”
神似乎并不想看到他这副表情。
警惕的、厌烦的、不含丝毫兴趣想要退避三舍的,这好像在某种程度上能伤到他。
他看着姜融:“来教我什么是‘爱’吧,姜融。我想知道‘爱’到底是什么,这件事只有你才能做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