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突然,他听到谢潭声如蚊蚋地这么说道,像意识不清下的呢喃。
谢潭的唇上还水光潋滟,他微微弓起的身体回落,对上陆今朝的眼睛。
朦胧的眼神如水,漫过陆今朝俊朗立体的面孔,和他如同豹子蓄势待发时微蜷的身体,那是锁定猎物,等待捕猎的姿势。
被他笼罩着,不仅是身体,灵魂也会战栗。
能让谢潭厌恶的欲望本能与死寂难寻的心归一。
于是,谢潭张开唇,先吐出薄薄的气,说:“我说,没有亲够……亲也不够。”
“你只想亲我吗,今朝?”
陆今朝的呼吸瞬间乱了。
他俯下身。
迷迷糊糊间,谢潭感觉自己再次陷入熟悉的梦中。
无尽的黑雾包裹着他,与他的每一寸相贴,侵占到他的更深处。
而他只能在雾中虚虚实实地起伏,没有落点,无法逃离。
于是甘愿沉沦,依附而上,彻底被打上标记。
夜里没有月光,于是连纠缠的影子也不得见,小小的房间被黑雾拢在手心里把玩,将那些旖旎的声色独吞。
谁也不能取走分毫。
那是属于太阳的。
等谢潭再次醒来,脑袋一空。
不休不止的疼痛消失得一干二净,那些神经弦如同新长,过往留下的疤痕都被吞噬了,重新搭上。
潭底沉积多年的淤泥被冲走,他从未有过的轻松,从里到外,使得他有些懒洋洋的,不管是身还是心。
而陆今朝夺人心魄的脸近在咫尺。
他被这家伙的长臂松松一揽,就全然在他怀中。
于是,那些纠缠的画面、破碎的声音,再次涌回,还有他快散架一般的身体感受,无比清晰。
他觉得自己又要烧起来了。
陆今朝睁开眼,就看到耳朵红透的谢潭。
他安静盯了几秒,舌尖食髓知味地拨过牙锋。
视线相接的一瞬间,谢潭一抿唇,迅速缩回被里,然而陆今朝速度快多了,笑容灿烂地凑上去,被一同蒙住,抱着谢潭蹭脸,叫着“阿潭阿潭”。
完全就像许久未见人疯狂扑上前的狗狗,如果他有尾巴,已经摇成螺旋桨起飞了。
谢潭半拢的衣衫再次被蹭乱了,他招架不住,躲也无处躲,只能任由男朋友无比热情的亲近:“……听到了,还要叫几遍?”
“谁让阿潭不回答我。”陆今朝的脑袋深深埋在他的颈间,微微嗅弄他的发,“想你。”
谢潭感受到他鼻尖的动作,忆起看论坛时产生的“比起抑制剂,更像alpha信息素”的想法,下意识也嗅了嗅。
没有其他味道,陆今朝每天一换的淡淡香波味也被覆盖得无影无踪。
只有……
陆今朝全身都是他的味道。
明明在效果上,应该说陆今朝标记了他,但在味道上,又像他给陆今朝打了标记一样。
在原世界,谢潭一直觉得那些alpha对标记的执念与满足,和他们omega发情时不管不顾的渴求一样,是一种生物未进化完全的缺陷,甚至带着暴力色彩。
……现在他有点理解了。
如果是这个人,他也会有野兽般的占有欲。
那喜欢,那爱,都是蛮横的。
“什么标记?”陆今朝突然问。
谢潭惊觉自己好像无意间把这个词呢喃出口了。
“没……”
“阿潭——”
陆今朝拉远一点,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拖长的声音黏糊糊的。
他那双眼睛在被子里也发亮,不过的确偏暗了一些,像融化的蜜糖。
“味道。”谢潭捂住他的眼睛,仓促地说,“你的身上……都是我的味道。”
陆今朝安静了没一会儿,傻笑出声。
谢潭的手一松:“笑什么?”
陆今朝再次缠上来,紧紧抱住他:“我有标记,所以我是阿潭的。”
谢潭微愣。
下一句,陆今朝又委屈起来:“可是阿潭没有我的标记。”
他的头越埋越深,像要埋进谢潭的身体里,血肉交融,这样才有安全感。
“没有标记,我也是你的。”
谢潭一顿,又说:“不过,也不是没有吧。”
他翻过半身,重新躺平,然后轻轻推了推紧抱着他不放,跟着翻动,正伏在他身上的人。
陆今朝支起身,被子随之滑落,到他的后背。
而他身下的人,脸颊正透着一点羞红,挑着眼看他。
蹭乱的衣衫间,白皙的锁骨处还有他留下的许多吻痕。
他听到他的阿潭说:
“要再留一些痕迹吗?”
第159章 笔仙笔仙(36)
他们不知道度过了几个第四天。
狂欢节的第四日, 洗炼了最多的人,却完全没有到下一天的意思,好像又加一层锁, 这一天被单独封住了。
偌大校园里,除了临近仪式开启守在社团楼的教主, 只有谢潭和陆今朝两个人。
谢潭觉得, 这里就像一条被废弃的世界线,只有他们两个在设定上的“超规格”能到达这里。
他们拥有了一段独属他们的秘密时空。
于是谢潭提议。
“我们约会吧。”
陆今朝的眼睛亮起来:“好耶!”
两个男大开启了校园恋爱游。
他们沿着蜿蜒小径, 踩过凹凸不平的石子路, 手牵着手,影子缠着影子。
陆今朝讲着最近的趣事, 谢潭安静地听, 偶尔附和两句, 和他们走过的所有路一样。
满校园的鬼怪都消失了,像从没存在过一样, 只是谢潭在信息素失控中的幻觉, 他们谁也没有提。
冬天一到,花草凋零, 只剩枯枝在空中结网、盘旋,像恐怖电影里荒废多年的宅院。
笛大的复杂地形倒是在这一扫而空中, 清晰了许多, 少了几分少年心事躲在树影后的暗悸。
然而黑压压的夜与云坠在他们头顶,他们像沿着世界逐渐崩碎的路走, 要到湮灭的尽头去。
于是小小的心事本也不需要遮挡, 与一切行将终结的事物一同膨胀,在这荒诞中,他们为彼此跳动的心就能挤满整个世界。
他们边走边看笛大的老建筑, 与新建筑的风格做对比,聊其中的历史、旧闻,还有那些怪谈;
他们靠在余波湖的围栏吹风,望着波光,喂着小鱼;
他们坐在堆着落叶碎片的假草地上,头挨着头,看他们从教学楼图书角拿走的漫画书,风吹过草地,荡起波浪,他们交缠的发与衣角也是浪花中的一朵;
他们顺着假草地,一起在地上找尚存的叶子,比谁的好看,夹在书里做标签,最后取舍不下,挨在一起夹在页间,美其名曰“不孤单”;
他们去咖啡厅,自己做咖啡还有甜点,一个专注地做拉花,另一个盯着前者瞧,心动间,轻轻揩去那人脸颊的奶油,拉花就功亏一篑,捣乱的人得到一眼瞪视,转瞬又笑作一团;
他们到笛大的美术馆和学生画廊,这次话多的变成另一个人,结合书中的知识,介绍这片艺术的小世界;
他们决定自己画,于是进美术室一起绘画,还有各种手工,他们全玩一遍,每一种都配对,保持“不孤单”原则;
他们准备重温他们第一次的约会形式,于是去了放映室,借电影社的录像带,这次放的恐怖片,但看着看着,还没有他们的日常生活恐怖,于是很快就走了神,回头间,发现另一人早在看自己了,也和第一次一样……
临近又一个零点,他们坐在长椅上,一人一边耳机,听着几十年前的老歌,看着眼前空旷的喷泉小广场。
“这里平时有一群白鸽围着喷泉飞,校工养的,一圈圈,螺旋一样,像魔法电影里的长梯,得快点走,否则后面就掉下去了,但只要跟上,就和鸟儿在飞一样。”
陆今朝双手作鸟翅膀,活泼地扇动,飞到谢潭的眼前,给谢潭展示。
谢潭就顺着他的手,再次望向喷泉,奇迹的,他明明没有仔细观察过,却好像能看到那样的场景,想象在陆今朝的话语中具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