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却尘的心病到现在都没消掉。
平日里捉弄报复左峻曜他们时看着好像恢复了正常,实则那些负面情绪并没有消失,只是被他整理后收了起来,垒成了高墙, 只等一天轰然坍塌。
届时, 江却尘会再次变回现实里的那副样子。
【你想怎么办?】系统问他。
左怀风没有说话,只是看向窗外,他的目光悠长而复杂, 沉甸甸地承载了很多东西。
其实他没有办法了, 从很久之前, 他就没办法了。
他只剩下一颗赤诚的心。
如果能治好江却尘,他愿意剜出来亲手奉上。
……
医院的大门口旁边有一处草坪,正处春季,百花盛开的季节,花草毛茸茸的连成一片, 阳光落下来, 每一片花瓣草尖都闪着零星的光。
江却尘难得没穿病服, 他穿得很简单,但也不简单,因为他穿了一件长裙。omega喜欢穿裙子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不过落在常年穿着宽松衣物的江却尘身上就显得有些奇怪了。他蹲在地上,长长的头发散着,和裙摆一起藏在了草坪中。
越相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副场景,虽然是背对着自己, 但他还是看出了,这个人就是就是江却尘。无他,这omega长得实在太优越了,优越到即使是一个背影也十分有辨识度。
江却尘不是病得床都下不来了吗?怎么在这里待着?
“江却尘?”越相下意识喊了他一声。
江却尘听话又意外地回过了头,他漂亮的金色长发随风飘起又垂下,懵懂如小鹿的蓝眼睛湿漉漉的,带着意外与不易察觉的害怕望过来。
越相惊扰了他,他的动作也惊扰了趴在草坪上的蝴蝶,不知多少只蝴蝶扇动翅膀飞了起来,看起来倒像是萦绕着他不肯离去。
阳光给面前这一幕的人和景都添了一层朦胧的光影。
越相只觉得有蝴蝶也飞进了自己的心里,无论是蝴蝶本身带来的触感还是蝶翼扇动卷起的细微气流,都让他的心脏又麻又痒,怦怦直跳。
他想,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一幕了。
江却尘的心思就没有这么旖旎暧昧了,他看见是越相,表情泄漏出明显的惊慌,他想也不想地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跑,长裙阻碍了他的动作,他双手提起裙摆,露出了一双雪白的、线条流畅的小腿肚,没什么肉,倒也有些晃眼,裙摆在他腿间一晃一晃地。
他仓皇而逃。
蝶群盘旋了一会儿,等到确认安全后,才陆陆续续又趴伏了下来。
“哎。”
越相的心里骤然空了一片,又比之前多了一块沉甸甸的东西,他说不来那是什么,满脑子都是江却尘,江却尘回头的样子、江却尘跑着离开的样子。
他回过神,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伸出了手,他被烫到似的猛地收了回来,表情忽明忽暗,十分精彩。
他一低头,才发现地上有什么闪着光。
走过去一瞧,才发现,那是一颗小珍珠。
圆滚滚的,白莹莹的,惹人可爱得很。
鬼使神差地,他把那个拿到鼻尖轻轻嗅了一下,是淡淡的海洋气息,他好像从哪里闻见过。
他缓缓收紧了握着珍珠的手。
一步一步朝医院走去。
江却尘因为奔跑了一阵身体吃不消,回到病房心脏就开始发疼,一张脸憋得惨白惨白的,眼角湿红,他扶着墙,缓缓跪倒在了地上,头发像是丝绸似的散落一地。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病床,疼得眼前发晕,却还想着站起来走过去。
这个身子,居然连走几步也走不动了!
他猛地喘了口气,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倒是突然凌空。
“怎么没喊我?”左怀风怜惜地横抱着他,稳步朝床那边走去。
江却尘靠在他的胸腔前,抬眸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他这副样子,能喊人吗?是他不想喊吗?
左怀风看了他一眼,把他放在病床上,他看着江却尘疼得浑身发抖的样子,道:“对付他们何必用色/诱的办法,你要真想折磨他们,我把人给你绑来,你想上什么刑就上什么刑。”
“法治社会,你敢动私刑?”江却尘躺床上就好多了,他缓了一会儿,才幽幽地开口。
“只要你想。”左怀风说话做事更是恋爱脑得毫无底线有点吓人了。
江却尘只觉得这是在虚假的世界,左怀风敢这样干。殊不知真到了他们的时代,按左怀风在军队里一手遮天的权势与地位,也敢这般纵容他。
“到吃药的时间了。”左怀风见他好得差不多了,从床头柜里拿出来十几盒药,看向江却尘。
江却尘俊秀的眉头微微一皱:“越相没来?”
“在跟左峻曜说话吧。”左怀风一盒又一盒地拆着那些药片。
听得江却尘心烦:“别拆了,不想吃。”
江却尘把矛头对准了系统:“你以后再敢给我找这种身体烂得要死的世界,你就等着吧。”
这个世界完全杜绝了江却尘自杀和自残的可能性,他想要痛苦,多走几步就能轻而易举地获得。以至于他截止到现在,除了刚来的时候在手臂上划出来的那朵水仙花,一点其他的动作都没有!
系统:【……应该,没有了吧?】
江却尘没搭理系统的回话,他突然想起来自己雕的那朵水仙花了,拉开病服衣袖,才发现自己划出来的伤痕,不知何时已经掉了痂,变成了一朵淡粉色的小花。在他手臂上倒显得有几分可爱。
江却尘没由来一时恍惚。
居然好得这么快吗?
那些看着恐怖的伤口,居然可以好得这么快吗?
“你没有反复撕扯加深这道伤,自然好得比较快,”左怀风把手里的药片递给了他,“去做你自己喜欢的事情,是疗伤最好的办法。”
“等你忙完了,再回来看一眼,你的伤已经好了,成了一道不足为提的疤。”
江却尘缓缓收了收手,声音沙哑:“这么多药吃了也没什么用。”
大大小小颜色各异的药片几乎要堆满了左怀风整个掌心。
“那就吃一片止疼的吧。”左怀风说。
江却尘看了他一眼:“哪一片是止疼的?”
左怀风说:“忘了。”
江却尘:“……”
咽下去的是药,顺药的是药汤。
江却尘的脸色十分难看,阴沉着一张脸拉过左怀风的掌心,把药片全部倒进了自己的嘴巴里,又就着苦涩的药汤咽了下去。
好苦好难吃。
江却尘的骂声还没出口,嘴巴里就被塞进了一块糖。
“太妃糖,”左怀风用指腹擦了擦他嘴唇上残留的药渍,“很甜。”
江却尘含着糖块,一边的腮都圆鼓鼓地鼓了起来,这表情有点萌,连带着他瞪左怀风的眼神也显得可爱起来。
左怀风笑了一声。
他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同时可以用狠毒和可爱来形容。
江却尘咽下嘴里的糖,哪里看不出来左怀风是在笑自己,他冷笑一声,威胁道:“笑我?左怀风你等着。”
左怀风笑意不减,只是微微欠身:“我会一直期待。”
江却尘看了他一眼,忍无可忍,踹了他一脚:“滚!”
……
这几日,越相总是会在医院门口看见江却尘,对方每天早晨都来,他什么也不干,就安静地坐在草坪上,有时候会拨弄身下的花草,有时候会故意挑逗飞来飞去的蝴蝶。
江却尘看见他还会匆匆起身逃离,越相想辩解都没有机会辩解。他这几天茶饭不思,无论干什么脑海里都会不由自主地浮现江却尘无辜美丽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