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将军!”外头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进来。”
来人是一个普通士卒,乍一见到陈忆安的模样,惊了一惊,但很快调整好了qíng绪,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道:“刚才有一个人来到城下,给小人一封信,指明要小人亲手jiāo给将军。他蒙着面,戴着斗笠,小人不知是何人,不敢怠慢,便将信送了来。”
陈忆安接过信,打开牛皮制成的信封一看,只见里面并没有信纸,只有一柄薄薄的柳叶刀,还有一枚小指尖大小的红色药丸。
他顿了一下,几乎没有犹豫地拈起那枚红色药丸送进嘴里。
“等……”封久看他二话不说就吃那来历不明的药丸,下意识就要阻止,可惜已来不及,那药丸转瞬就被陈忆安咽了下去。
“没事,这是解药。”陈忆安道。
封久看了他半晌,实在是不明白他为何如此笃定,不过看他没有异状,反而脸色渐渐红润起来,倒也信了八分。
“是不是将军潜伏在九夷的手下,偷来了解药?”封久始终疑惑不解,思考了一会儿,寻了个似乎合理的解释,“他遮掩面目,是不想bào露身份么?”
“算是这样吧。”陈忆安答道。
帐中安静了稍一会儿,又有一个人匆匆而入。陈忆安看向他,只见他满面惶急,数九寒天额头上竟沁出了汗,像是遇到了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
“陈将军,张将军说,如果您能走动了,请赶紧去帅帐里议事。”那人说话都抖着嗓子,有些结结巴巴的,“张将军说,事关边关数城的存亡。”
陈忆安微微一震。他qiáng撑着站起身来,伸手去够一旁的衣衫。封久见他艰难的模样,难免有些于心不忍,便做了一回下人,帮他把军服穿戴整齐。陈忆安qiáng忍伤痛,随着那传话的士卒出门。临走前,他不由低头看了一眼,那枚薄薄的柳叶刀正夹在他指间,刀刃不染一丝尘埃,清亮而锋利,一如它的主人。
一把刀,代表了一句话。
不死不休。
“如你所愿。”他自言自语道。
第23章 决心
该来的终于会来,在萧明对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就注定了等待着这座城、这支军队、这千万百姓的会是什么。所以当陈忆安接到自永安城而来的命令时,他没有太过惊异,他只是默默地看着那几行字,面色沉静宛如磐石。
怀英和窦言的jiāo易达成得很顺利,永安城中鼠目寸光、见钱眼开的官员早已沆瀣一气,这群人在纸醉金迷的皇城里享受着眼前的歌舞升平,早已忘记了战争的模样。他们最害怕的事qíng莫过于黑骑的铁蹄踏上京师的街道,毁了他们享乐的生活。至于旁人的死活,从来不在他们考虑的范围之内。怀英开出的条件很诱人,边关五城,换十万两huáng金和九夷一年按兵不动。窦氏一族只看得到表面上的求和,看不到怀氏王族隐藏在表面下的獠牙。唐朔风说过,怀英继承王位后第一件事就是发兵南泽,根基不稳,而今他作为国主夙日征战在外,假以时日,九夷国内的矛盾必将累计到一个他无法承受的地步。
可惜他们等不到那一天了。边关五城易主,九夷所有的消耗都得到了补偿,凭此足够让怀英稳定人心,重新坐稳国主的位置。永安城的官员们无疑是主动替他们撤下了未来攻打南泽的屏障,将心腹毫无保留地袒露给敌人。再给怀英一年的时间休养生息,到时他们面对的将是一支更qiáng大的黑骑,胜利的希望将更加渺茫。
原本永安城中还有一些清醒的人,唐弋唐将军可算得一个。但怀英带给他的密信让他默许了窦氏一族的行为。或许是因为他老了,对局势看得不再那么清楚,也或许因为他只有一个儿子,不愿他付出xing命。重重阻力压在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将军身上,让他史无前例地保持了沉默,他一沉默,以他为首的清流一派便失去了主心骨,纵使用尽全力,也无法再改变窦言的命令。
窦言给了他们三天的时间,他们必须在三天内完成撤军,并且jiāo换兵权。军需粮糙的供给也会在三日后切断。而后这剩余的四城将是九夷人的领地,城头将会cha上九夷的旗帜,城中的百姓将任由他们处置。
这支孤军像是被洪流挟裹着冲下悬崖,即使万般不qíng愿,可qíng势丝毫没有给他们反抗的余地。
陈忆安忽然想起自己刚来边关的时候,眼前耸立的城池是那样荒凉,他从未想过自己有生之年会来到这样一个不毛之地,那时的抗拒和挣扎还历历在目。而现在,这些地方竟成了他血ròu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谁要毁了他们,就像毁去他的心脏。当初他不愿留下,可却不能离开;现在他有了离开的机会,却要付出生命的代价来留下。世事的奇妙竟至于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