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辈子唯一的遗憾,就是答应的事qíng没有做到。”陈忆安道,“本来说好带你去永安城看看的。”
伏伶挑了挑眉:“下辈子再说吧。”
“下辈子……真的有那种东西?”陈忆安喃喃,“虽然以前在永安城的时候,经常看见别人去庙里祈福,求什么来生,我从来是不信的。他们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可人一辈子做的事qíng,哪里是简单的善恶可以概括的了的。”
“谁知道呢。有这种东西,总好过没有。”
“如果有下辈子,你要做什么?”
“下辈子我要投胎到永安城,去看看你说过的那些东西。”
“……其实永安城并不是个好地方。看着光鲜,里面其实是一团烂泥。人在那里过得一点都不自在,天天想着怎么勾心斗角,互相陷害。还不如去你说过的九曜城,冰原之中四季如chūn的地方,生长着奇花异糙,听上去就很美好。”
“也不过如此。同样都是人与人之间两面三刀,不能坦诚相待,为权力而争执。”
“如此说来,这世上是哪里都去不得了?”
“也不尽然。我听说有一些地方,没有战乱侵袭,没有俗事烦扰,三两户人家安居乐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些地方或藏在深山,或藏在偏远之地,虽没有去过,但总是在的。”
“我也喜欢那样的地方。当真有这样的地方,以后就去那里定居。”
“那便一言为定。”
骏马低下头,慢慢停住了脚步。它的眼睛开始浑浊起来,眼皮耷拉着,昏昏yù睡。
“它太累了。”陈忆安摸了摸它的耳朵和鬃毛,“连续两天没有休息,吃得也不够。它可能也……”
仿佛应了他的话语,马儿忽然蜷起四肢,跪在了地上。它留恋地看了一眼两名人类,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陈忆安伸出手去探它的鼻息,却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没有感觉了,他只好把脸贴过去,静了一会儿,终于确定它已经安详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伏伶解下外衣披在他的身上,伸手将他扶起。陈忆安却接过衣服,盖住了这匹沉睡的马儿。
“走不动了,就在这里坐一会儿吧。”
“好。”伏伶自然不会拒绝,两人坐了下来,靠在马身上。
“许久都没有这样自在了。”陈忆安道,“不用为任何事qíng奔忙,不用担着那些压死人的责任,只需要静静看着太阳,什么都不做就好。”
伏伶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挽着他那条完好却已僵硬的胳膊,道:“你好像还欠我一句话。”
“什么话?”
伏伶的脸颊渐渐红润起来,带着些微的局促、颇有些羞赧地道:“自从那次在邺丘城外……你不顾生死地出城寻我,我就已经彻底喜欢你了。这份心意,一直都没有变过,无论后来又发生了什么,我一直把你当作……当作相伴一生之人。在大营中那么对你,是因为我真的很想把你留在身边,我怕你离我而去,怕得要死,虽然最终你还是离开了……”
他啰啰嗦嗦、磕磕绊绊地说了一堆,最后问道:“我只想知道,你对我,究竟是什么样的感qíng?”
陈忆安偏过头去看着他。伏伶避开了视线,但很快又回转过来,清澈的眼睛牢牢地锁住了他。陈忆安摸了摸他的脸颊,这双眼睛和他第一次看见的那样,就像是绿洲的湖水,里面沉着天上的月光。
“我爱你。”他说。
伏伶笑了,他一把抱住了陈忆安,把脑袋埋进了他的怀里。陈忆安抬手抱住了他,却发现他的身体已经冷了。那一丝红润从他的脸颊上迅速褪去,他安静地闭着眼睛,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好好睡吧。“陈忆安低下头,吻了一口他的发顶,“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龙景二十八年秋,九夷国主怀英率麾下jīng兵对南泽边境朔方城发起突袭,南泽镇边主将唐朔风及张迁等人率边军拼死抵抗,展开了为期两月余的战争。这场战争将一个少年将军的名字留在了史书中,他或许不像那些战功无数的名将那般为人耳熟能详,但他立下的功劳却令许多征战多年的老将都难以望其项背。在唐朔风被俘、边城被人出卖,战局几乎陷入绝境之际,他凭一己之力将剩余的边军打造成了一支悍不畏死的铁军,在付出了全军覆没的代价之后,这支孤军成功地消灭了六千余黑骑、万余九夷士卒,在史书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