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之间,忠魂不灭。
“千里杀仇人,愿费十周星。专诸田光俦,与结冥冥qíng。朝出西门去,暮提人头回。 神倦唯思睡,战号蓦然chuī。西门别母去,母悲儿不悲。身许汗青事,男儿长不归。 杀斗天地间,惨烈惊yīn庭。三步杀一人,心停手不停。血流万里làng,尸枕千寻山。”
他笑,看江山如画,看厮杀蔽日。
苍穹之下,残阳如血。
轰隆一声闷雷惊诧了死寂中的平沙关,豆大的雨滴倾盆而下,将掺杂着浓浓血腥的大地打落得面目全非。
“这一两天里,雨势是收不住了。”完颜煦立于窗下,些许雨点飘落在身上,带着泥土的腥甜。他深深皱眉,面对这般前所未有的困境,他已不能像在人前一般故作镇定,眼看着雨越下越大,道路泥泞,城中粮糙只能再供给一日,若援军被困途中,那么,城破便在旦夕之间。
“王爷。”胡尔诺急匆匆地推门而入,单膝跪地,垂首艰难道,“王爷,援军到不了了。”
银色闪电割裂了灰暗的天幕,继而一声惊雷平地炸响,余下久久不散的轰鸣。
完颜煦转身,隐忍着心中不断上扬的慌乱,沉声问:“出了什么事,说清楚。”
胡尔诺叩头一拜,眼圈已然泛红,是悲痛,更闪烁着嗜血的光。“温敦反了!”
“那小人将军队领入平沙关外三十里天险山涧之中,而在那里早已埋伏好魏成的部众,只等大军经过之时前后围堵,从山巅落石,我军三万余人,全部战死。”
手臂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他沉默地走向刀架,白刃之上全然是冷凝的光,对应他此刻沸腾的心绪。起刀,压抑的空气中白蛟飞腾,刀落,伴随着案几碎裂的哭喊。
他紧抿着双唇,寒星般的眼中侵染着杀伐屠戮的颜色,“尔等可愿投降汉贼?”
众将皆跪,异口同声:“属下宁死不降!”
“尔等可愿在此等死?”
“属下誓死追随王爷!”
他将长刀往前一带,刀尖直指厅中众人,“好!尔等随本王一同杀出郓城!”
“胡尔诺!”
“属下在。”胡尔诺前跨一步,恭敬听命。
“一个时辰之后打开城门,众将随城内饥民一同杀出城去!”
“领命!”
他走近厅中悬挂的地图,看着中心处小小的郓城,嘴角浮现冰冷的笑意。
郓城之内有七成以上的汉民,就让他看看,那满口仁义道德的汉人,会否顾及无辜灾民。
这也是他,唯一的机会。
“你们要记着,冲出去的,都是汉民!”
乌云蔽日,大雨滂沱。
军帐内,微弱的烛火散发着昏huáng的光,静默的空气中只有雨滴坠落的声音,绵绵不断。
他低头,一杯接一杯,仿佛要用浓烈的酒将心中的焦灼与苦闷冲刷。
陈诠背对着他,看着地图皱眉沉思。
“皇上命你为副将,随我共同攻打郓城。”
无人响应,他依旧沉默饮酒,俊逸的面庞满是yīn郁。
陈诠皱眉,踱步于案几边,夺下他送到唇边的酒杯,“军中不需要毫无志气之人,你若不想参战,我可想圣上禀明,令你回汴梁。”
一声闷响,青釉瓷杯被狠狠捏碎在掌心,尖利的碎片将手掌割裂,血如泉涌。
陈诠叹息,话语中已有悲凉之意,“你这又是何苦呢,楚风。”
鲜血蜿蜒在发白的指节上,红得刺目。“我要随军出征!”
“那些死了的,不过是敌军罢了,是杀我老父的仇敌,是欺我乡亲的畜生,不是他死便是我亡!父仇不共戴天,再上战场,我韩楚风亦不会有半点犹豫。”
陈诠重重地拍了韩楚风的肩膀,有几分释然。“那便好。”
雨虽未停,但已有收小之势。
“禀将军,城门大开,完颜煦带着饥民冲出郓城。”
陈诠韩楚风相视一眼,便又转开对兵卒吩咐道:“集结平沙关处所有兵众于郓城外阻截金军!”
兵卒不动,迟疑地看着主将问道:“将军,随同金军一同冲出的还有郓城百姓,您看……”
“谁告诉你那是无辜百姓的?”陈诠冷笑,目中yīn霾,“那不过是金军假扮,想趁乱脱逃的障眼法罢了!愣着gān什么?还不快去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