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是年轻少女的身子坠进嗜血的魔障。
荣妃没有救她,沈乔生亦没有。
秋思就这样被她拼死效忠的人抛弃,只是袭远的一句话,她便成了井底无法解脱的冤魂。
如果没有她的怀疑,没有弥月的跟踪,那么一切都不会发生。
秋思依旧是玉华殿无忧无虑的小丫头,即使让她听去了什么,知晓了什么,又如何呢?
莫寒无言,俯身拾起一片枯huáng的落叶,视线直直地落在叶脉上,若老僧入定般怔忡不语。
不远处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莫寒茫然地抬头,见小亭里一人正执笔泼墨,宝蓝色的宽大衣袍掩饰不了他消瘦的身体。
不经意间对上一双沉寂的眼,莫寒了然地回笑,提裙匆匆走到亭中。
“大哥,今日怎么出来了?身子好些了么?”莫寒走近了方看清楚,袭深所绘的正式刚才在园中发呆的自己。
袭深笔下的人儿,明眸皓齿,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不似她前一刻的沉郁愁闷。
“嗯,休息大半年了,见今日秋高气慡,便想出来走走,不料得了这般美的景致,这还要多谢阿九了。”袭深勾出画中人被秋风撩起的裙角,再远远地看上一眼,露出满意的笑容。
莫寒侧着身子贴近石案,品味许久方开口道:“何必谢我,这画中人分明不是我。
眉眼是像的,但方才我胸中郁结,应是眉头深锁,双目无光,而大哥所画之人眼角含笑,面若桃瓣,倒是我期期艾艾的模样更贴合这秋日的萧索。”袭深细心地理了理她鬓边碎发,唇角勾起浅浅的笑容。
柔声说:“有些景致是刻在心里的,无需照物而作,大哥还是喜欢看阿九开心的样子。
你看这满园秋色都因你的笑容而熠熠生辉。
何苦将心思纠结在愁苦之中。”咳嗽一声,缓口气又道:“眼见这林寒dòng肃,橙huáng桔绿,天地一片金huáng,更不觉又是一番美景。”莫寒顺着他的视野望去,透过高高的红宫墙,仿佛看到汴梁城的车水马龙,院里六月雪与茉莉同开时雪一般的景致,还有冒着热气的水晶蹄膀、泛着油光的糖醋排骨,以及白花花的银子……
“如果你不给自己烦恼,别人也永远不可能给你烦恼。
因为你自己的内心,你放不下。
有些事,在这里,便如庭前的花开花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到了这里,你必须认命,因为你是人……咳咳……”他咳得弓起了背,胸腹剧烈地起伏,本是苍白的脸颊此刻被bī得染上一抹病态的红。
莫寒上前轻抚他背脊,为他顺气。
“大哥怎么也没带个人在身边,一会我去叫太医好了……”袭深稍稍平复,艰难地开口道:“本就是这样多病的身子,只是多开几位药的事,也只是平白糟践了药材……”莫寒取过被丢弃在角落的紫貂皮斗篷,踮着脚为袭深披上,又细细系好了带子,拍拍被揉皱的绸缎面子,又将斗篷往里拢了拢,才颇为得意地仰头,朝他嫣然一笑。
恰好迎上袭深探究的眼神,忙挪开眼,佯装生气道:“依我看哪,大哥虽年近弱冠,这心xing却是半大的孩子,这会子还跟太医们怄气,八成是埋怨开的药太苦了吧!深秋里,站这chuī了大半天的风,竟连斗篷都甩了,装着画画,多半是要把罪责都推到我这个做妹妹的头上,好个聪明绝顶足智多谋的哥哥哪!”袭深舒眉,涩涩地说:“原想腰挂吴钩,平边关gān戈,谁料这天生的病弱体质,莫说大散关,就是这宫门也难跨出几回。
大丈夫志在四方……”“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曹孟德不是说过‘丈夫志四海,万里犹比邻’么,意思就是万里之远可以等同于咫尺之间,讲深一点呢,就是待在家里跟出门在外没什么太大分别的,再说了,在外头奔波劳累,栉风沐雨的,哪比得了宫里吃香喝辣,还附赠我这么个蕙质兰心的好妹妹。”
袭深莞尔而笑,“这话在理,原是为兄鲁钝。
今日听阿九一番话,便如醍醐灌顶,幡然醒悟啊……”“行了,大哥,你可别来揶揄小妹我。
我这拙嘴笨舌的,可抵不过你之乎者也的糊弄……”
“微臣沈乔生/沈乔逸见过大皇子,长公主。”莫寒向亭外俯身行礼的人望去,入目的依旧是苏州白缎,翩翩的丰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