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年,帝崩,诏天下,传位义子舒璃!举朝皆惊,太子太傅及一众官员长跪勤政殿外,yù觐新君;终太傅及六位同行官员领杖一百,另有漠北军长踞城外。太傅年老体弱,缠绵半月,溘然长逝。
同年,先帝嫡子舒怀入贤王名下,掌漠北军,世代不得废爵。
帝崩后未入皇陵,葬于京郊行宫。
……
那年初遇,正是京郊行猎之时。
“你叫何名?家住哪里,父亲是谁?”
晋元二十九年,天子才堪堪到了不惑之年,却双鬓如雪,形容枯槁。
茕茕孑立于这空dàngdàng的宝座之上,却再也没有人与他并肩而立,浅笑依然。
“我没有名字,没有家,也没有父亲……”
少年的语气有些低落,却带着少年人独有的鲜活;仿佛chūn日的骄阳,让他想起了当年那个红衣怒马、仰首高歌的舒谨。
“我做你的父亲,可好?”
不等少年回答,天子已扬鞭远去,此后自有仆从妥善安排。
雁回山顶,俯望京城,还有那座高高的钟楼。他发现,自己竟没有勇气直视那个少年,那张似曾相识的梦中容颜。
“皇叔,你还是这般不服输,他很像你!”
“我终于等到你了…”
“我来陪你,可好?”
舒陵坐在高高的金殿上,日渐衰老的身体已让他有些看不清殿下少年的神色。
不知从何时开始,双眼渐渐浑浊,江山社稷却变得如此清晰,成为了此生的依托。
“佛告曼殊室利:东方去此过十殑伽沙等佛土,有世界名净琉璃,佛号药师琉璃光如来、应、正等觉、明行圆满、善逝、世间解、无上士、调御丈夫、天人师、佛、薄伽梵。曼殊室利,彼世尊药师琉璃光如来,本行菩萨道时,发十二大愿,令诸有qíng,所求皆得。”天子侧坐在龙椅之上,眼中怔然,看着手中褪色的木盒轻轻念道。
“孩子,叫舒璃可好?”
“体坚色净又藏节,尽眼凝滑无瑕疵。从今以后,你就是朕的珍宝。”
殿下的少年从容拜倒,谢恩。
少年脸上的喜悦,让舒陵的心中也有了几分欢欣。捧起木盒jiāo给宫人,天子吩咐道:“将这玉送去打磨,仔细嵌上燕王的名号。”
宫人接过木盒,悄声退下。
皇叔,那木盒中的字条朕是不会相信的!
朕用这块玉换了它,到如今竟也存放了近二十年。
当年,它是朕的第一份生辰礼物,如今把它给了璃儿。
皇叔,你说可好?
……
次岁,晋元三十年夏,天子重病,一月未朝。
chuáng榻之侧,舒陵看着从入宫时的鲜活跳脱渐渐变得沉稳睿智的舒璃,细细地嘱咐了朝政事宜后,似乎是有些惓了,缓缓地合上了眼。
茫茫中夜,慢慢醒来,睡梦中没有丝毫的记忆,仿佛生生cha入了一片空白。却见chuáng侧的少年还在候着,朦胧的烛光投下黯淡的yīn影,为少年稚嫩的容颜添了一笔yīn郁和浓艳。
舒陵知道,结束的时候到了。
“璃儿,你父亲…”
饱经磨难与岁月沧桑的帝王未曾想到自己还有这般虚弱的时候,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只能虚扯着chuáng头的明huáng缎,苍白憔悴的脸上有着几分期许地望着少年。
“父皇,可是病糊涂了?我的父亲不正是您吗?”
chuáng上的人仍旧望着舒璃,没有丝毫的神色变化。
少年脸上的yīn郁终于在夜色中完全显现,尽qíng盛放,呼吸着空气中压抑的死亡的气息。
像他,又不像。
“父亲十几年前就去了,骨灰撒在雁回山顶。”
“说是自己这辈子自由惯了,又造了许多杀孽;与其立碑造墓,既污了这锦绣山河,又给别人践踏唾骂的机会;还不如乘风而去,烟消云散。”
舒陵眼中似是有些湿润,面上却仍无表qíng。
见他这般,少年脸上有些怒色,随即又现出灿烂的笑来:“有件事,父亲托我转告于父皇。”
见舒陵听后嘴唇轻颤,将攥在手中的明huáng缎扯花了丝。
舒璃才有些愉悦地望着他的双眼,毫无感qíng地直视着,翻动着鲜红的舌头。
“其实舒怀应该是哥哥的,我比他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