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晚·帝宫九重天_作者:寂月皎皎(251)

2016-11-25 寂月皎皎

  可我连自己都顾不了,又怎么还会顾得他人的怨恨或愤怒?

  何况,他与我……真的已经毫无关碍了。

  一场风月,一夜欢qíng,早已被惊涛骇làng卷得风流云散。

  从此再不敢奢求。

  我转过身去,扫一眼俞家次媳和依在她怀里的男童。

  正要挥手下令时,俞竞明忽冲上前,一把抱住我双腿,连连磕头,满嘴燎泡含糊不清地叫道:“秦将军,秦大人,昭侯大人,是我的错,是我无耻卑劣手段狠毒猪狗不如!请秦将军把我烹了吧!煎了煮了炸了都行,请将军放过几个小的,稚子无辜,稚子无辜啊!”

  我冷笑道:“独你俞家的稚子无辜,旁人家的都有辜了?我秦家的稚子长大后可以保家卫国驱除蛮虏,饶过一人可能便是救了千万芮人,你家稚子留着做什么?学着你红口白牙陷害无辜吗?”

  早有随侍亲兵上前,扯开俞竞明,顺道把他的嘴用破布塞住,便只听得他唔唔出声,再也说不出话了。

  我不去看那张老泪纵横的脸,森冷地扫向那行跪着的俞家亲属,指向俞家次媳,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听她怀中那男童哑着嗓子怯怯道:“别杀我娘亲,别杀我娘亲,呜呜……”

  虽是男童,但拖着稚嫩的奶音,听着竟和相思有几分相似。

  略一迟疑间,淳于望忽道:“秦将军可否容本王说一句话?”

  我侧头,用眼角的余光冷冷地看向他。

  他居然已经神色如常,转头看着晕倒在温香怀中的相思,声音极是柔缓:“将军要报仇要恨,本王自是不敢阻拦。只是冤仇

  再深,可否别祸及后裔?那俞某人是猪狗,你不是。他行猪狗不如之事,已报应到儿女身上,你以牙还牙,不怕祸及子女?”

  我觉侧转头,看向相思。

  她只是一时晕厥,想来并无大恙,只是面色雪白,眉宇间犹有惊恐之色。

  是给我这个娘亲吓的。

  亲生也罢,收养也罢,她总是唯一唤过我娘的孩子。

  心头忽然柔软下来。

  我垂下了指向俞家次媳的手,低声道:“回府!”

  “是!”

  沈小枫松了口气,挥手令肩舆抬得近些,扶了我拄着杖,缓缓走过去。

  淳于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近到我跟前,失声道:“你的腿……”

  我不觉抬头,正与他目光相对。

  显而易见的疼惜和伤怀,竟让我突然间都揪了起来,阵阵地抽疼。

  我并不知道他的到来,但我知道他的到来必定是因为我。

  两国实力相当,司徒永和先帝一样温厚的xingqíng,又是即位未久,若不是南梁先动手,他绝不会主动在边境挑起纷争。南梁委实没有必要派堂堂皇弟前来谈议亲事宜,何况这皇弟还是个以不问政事出名的清闲王爷。

  我不晓得他对大芮三个月前的那场朝堂剧堂变了解多少,但他至少应该已经知晓,我的另一重身份,已经定王妃,定王司徒凌的妻子。

  我默默转过目光,步上肩舆。

  陌上尘,梦遥知何处(二)

  心不在焉间,伤腿受力,疼得我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沈小枫忙将我扶紧,说道:“将军,小心!”

  几乎同时,一旁他在低低惊呼:“晚晚!”

  我勉qiáng坐稳了,颤抖的手挪向腿伤处按住,不由向他看去。

  他竟已到了近前,正缓缓收回手去。

  竟似打算过来扶我的。

  他的脸色比几个月前离去时已经好了很多,只是依然清瘦,皱起的眉宇已有细微的川字印记。

  相思五载,再加这近一年来的几番风雨磨砺,他这神仙般的人品,竟也开始被岁月留下痕迹。

  而我呢?

  我也不年轻了。

  偶尔揽镜自照,里面冷峻孤漠的女人,看着已如此陌生。

  这样的我,和多年前的那个盈盈,还有相似之处吗?他又何必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如此心疼,如此痛惜,如此内疚,如此悲伤……

  竟看得到他眼底的泪光。

  我眼中也是cháo热,忍也忍不住,便要落下泪来,慌忙拉过前方纱幔,飞快垂落,隔绝在他和我之间。

  他的身影便在雪白的纱幔后模糊,但低低的一声呼唤越发地温柔清晰。

  “晚晚!”

  不忍,不舍,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