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跟秦家qíng谊再深,也没有人敢寄望于那个根本不会出世的秦家子嗣。
他们只能寄望于我,并紧跟我的脚步。
我成了定王妃,十五万秦家军便是我最奢侈的嫁妆。我以定王为夫,他们便同样奉定王为主将,
一体从命。
何况定王势焰熏天,又对秦氏部将另眼看待,正是大树底下好乘凉,谁不乐得顺水推舟?
我又问秦哲:“近日朝中对我有何议论?”
秦哲道:“将军一力保皇上登基,功在社稷,自是人人都说将军忠义。再则……”
“再则什么?”
秦哲觑着我神色,轻声道:“再则人人心知肚明,太子当日被囚深宫,手中兵力有限,将军若是拥立定王,远比拥立太子轻松。将军能bī着定王退出帝位之争,足见将军对皇上的忠心,也可见定王对将军何等爱敬。故而将军虽伤病不出,依然权倾朝野,人人敬惧。”
陌上尘,梦遥知何处(四)
我笑道:“人敬我惧我,是因为我是秦家主将,还是因为定王对我敬爱有加?”
秦哲一呆,答道:“恐怕……二者原因都有。旁人不会去细细分辨这个。”
我想着堂中那四具棺椁,连心都灰了,低声道:“嗯,也是,犯不着去分辨了……你且去吧!”
秦哲退下,脸上已见戚色。
他应该也已明了,秦家一门将绝,所谓的秦家军,早晚会被改作其他姓氏。
便是我生下孩子,也将会姓司徒。
独在书房坐了许久,忽有冷风扑过,却是司徒凌走了进来。
他一边解着身上宽大的蟒袍,一边问道:“怎么不点灯?”
我支起身,才觉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遂道:“刚打了个盹,不知不觉天竟黑了。”
那厢侍女急急过来掌灯,又有人过来为司徒凌换了便装,奉了热茶。
司徒凌也不喝茶,移了灯在我脸上一打量,说道:“好端端的,跑书房里来打什么盹?困了便回chuáng上卧着,可别再着了凉。何况你累了一整天,腿脚也吃不消吧?看你这气色……”
他扬声问道:“采儿,采儿,可曾预备好王妃的药了?”
采儿是我的侍女,但现在应答起他的话已经极顺溜:“回王爷,已经煎下去了,小枫姐姐亲自去看着火呢,说呆会儿就送来。”
定王秦氏为一家,定王之意便是昭侯之意……
我苦笑,拍了拍他的手道:“没事儿,jīng神倒还好。刚还唤秦哲过来说了一会儿话。”
司徒凌在我身侧坐下,微笑道:“若有吩咐,为夫可以代劳,想必不比你部属做得差。”
我斜睨着他,不以为然道:“记挂他们了,要和他们说说话,聊一聊当日一起深入雪漠千里逐敌的旧事,你也能代劳?”
“嗯,不能。”他一笑,低头亲亲我的唇,柔声道:“日后若再要出兵抗击柔然,我必伴着你一起去。”
我微微偏头,避开了唇,让他的亲吻落在面颊上,低头道:“凌,你如今已是定王,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合定王与秦家之力,你的地位,委实已与摄政王无异,连皇上都得礼让五分,又怎么可能还如以往那般驰骋沙场,亲自御敌?”
司徒凌拥着我,轻声道:“怎么不可能?三五十年后,若你闲了想找人说话时,我便能陪着你说我们并肩御敌逐寇千里的往事!”
他侃侃笑言,眉目舒展,平素的冷冽森肃被眼角的温柔笑意一扫而空。
我摸摸他浓黑笔直的眉,微笑道:“我们何必多添那些满是血腥杀戮的回忆?光我们年少时的时光,已经足够回忆半辈子了吧?”
司徒凌笑意更浓,结实的臂膀紧束着我,柔声道:“不错,那时候……真好!其实刚见到你并未觉得怎样,还想一个小女孩儿家整天板着个小脸很是无趣。谁晓得一背开大人,便笑得跟朵花儿似的,也不认生,扯着我跟我要这个,要那个。我想着日后你便是我的妻子,会这样缠我一辈子,满心都软了下来。”
他又过来寻我的唇。
我心念一动,侧脸略略一避,问道:“凌,你似乎已经好几次在我最危难的时候伸出援手了!”
司徒凌抱我的臂膀更紧,低沉在我耳边道:“只要你不把我推开,我总会在你一伸手便能够着的地方,——守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