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融为盛可亮倒茶,盛可亮诚惶诚恐:“使不得、使不得。”
岑融笑道:“今日是岑融请客,盛大人不必客气。你两袖清风,朝中皆知,能请动盛大人,是岑融运气。”
盛可亮垂头摆手。两人说了些闲话,左绕右绕都说不到点子上。盛可亮心头不安,直接问:“三皇子可是有事情要问盛某?”
“不算什么事情。”岑融笑道,“不过是问问盛鸿近况罢了。”
“盛鸿怎么了?”
“几日前我听人说,盛鸿买了匹新马,这事情盛大人可知道?”
盛可亮隐约想起,盛鸿说过二叔打算给自己买马。
“那马儿茁壮漂亮,是十分罕见的驰望原高辛马,我也挺喜欢的,可惜价格昂贵,便在心里稍稍犹豫了片刻。”岑融一双狐狸眼笑得弯弯,“一匹马足足百两银子,纵然是我,也要迟疑啊。”
盛可亮冷汗即刻便下来了。
他身为朝廷三品官,正俸本来丰厚,时常有各种加俸,但一次掏出百两白银,也是极难。盛鸿以百两买下连三皇子都要犹豫的马儿,可见其出手阔绰。
盛可亮其实早有意离开,但岑融这样一说,他反倒不敢走了。岑融知道多少?岑融晓得盛鸿在外头放贷的勾当么?盛可亮不得不继续旁敲侧击,仔细查问。
距离茶馆不足两条街,便是盛可光的玉器铺子。他正在铺子里头接待客人,谈笑之际,铺内忽然涌入许多官差,为首的赫然是常律寺少卿卫岩。
卫岩不仅带着常律寺的官差,身后还有梁京府的人。但盛可光丝毫不惧,笑吟吟起身问好:“多日不见,少卿最近可好啊?”
卫岩不与他搭话,大手一挥,官差即刻上前将人扣拿下。
盛可光脸色狰狞:“卫岩!你知道我是谁!”
卫岩:“我知道。”
盛可光:“那你现在是怎么回事!要捉我,你得问问你顶头上司!什么时候常律寺也玩儿这套把戏了?你查出什么,想要扣拿官员家眷,至少也得问问刑部允不允许!”
门外走进几个人,当先的便是刑部少司寇纪春明。
盛可光脸色一变:“纪春明,你又唱的什么戏?”
“杨松儿一案,盛可光为重要人证,如今常律寺破案心切,便把我也叫过来见证。”纪春明说,“大司寇不在,少司寇便代行其职。”
盛可光破口大骂,刑部跟随纪春明前来的其他官员脸色惨白,左右为难。见门外百姓围观,众人忙关上店门,盛可光骂得更为激烈。卫岩抖出卷宗,向纪春明说明王百林的供述。纪春明连连点头,表示清楚明白,就要接过卷宗。
刑部文书大惊,扣住纪春明手腕:“少司寇!你疯了?!常律寺即便查清楚此案,这卷宗要到刑部手中,还要经过三章四审,你不能接!”
“三章四审,至少也得三五天时间。”纪春明道,“此案三皇子盯着,如此拖延塞责,这责任我可担不起。”
“你担不起,便不要担!”文书压低声音,几乎是耳语,“我已派人去寻盛大人,一切等盛大人来了再说。”
但纪春明已经接下了卫岩手中的卷宗。他不仅接下了,还从怀中掏出印章。卫岩摊平卷宗接收的交接证纸,纪春明的手被那文书控着,怎么都按不下去。卫岩夺了纪春明章子,迅速一按——证纸印上了少司寇的章,这卷宗交接,便等于完成了。
盛可光目瞪口呆,失声吼道:“卫岩!纪春明!我这档子事牵连甚多,盛鸿与李氏也难逃罪责,你们别以为把所有罪名安在我身上便了了!”
卫岩看纪春明:“少司寇,接下来如何?”
“搜查盛可光店铺。”纪春明袍袖一挥,“继续审问盛可光,追查隐情。”
卫岩少见他如此端正威严,微微一笑:“好。”
***
直到晌午,盛可亮才从茶馆离开。他满腹牢骚郁闷:岑融爱兜圈子,说话总是飘飘忽忽,落不到点子上。他百般探问盛鸿的事情,可岑融一肚子鬼心思,就是不肯说自己对盛鸿做的事情了解有多少。
盛可亮吃了一肚子水,受了一肚子气,阴沉着脸出门,迎面便看见管家心急火燎地在车边打转。
“老爷,不好了……”管家三言两语,告诉他盛可光已经被常律寺和刑部扣下。
盛可亮大惊失色:“这案子不是在梁京府么?怎么就到刑部了?”
“卫岩与纪春明不知吃了什么药,一日之内就交接了卷宗,连三章四审都没过。我们想找你,可这茶馆怎么都进不去啊。”
“没有三章四审,这交接就是无效!”盛可亮大怒。
梁京府向常律寺上交案卷,常律寺向刑部递交卷宗,以及刑部向御史台递送记录,全都必须经过三章四审。四审指内部审理四次,确保无误,三章指办案人、少卿或少司寇,寺卿或大司寇,三个铭章确认,卷宗才可逐级向上递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