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钦赞本地,多年积压下来的一干细枝末节的事自然也该交到他手上了。他交代完,就转身走向了等在不远处的步辇中的芳肃大长公主,周围的侍从替他披了件金边罩衫,随后如潮水般地随他离开。
他走惯了,连一边的轿辇看也不看,便拉了把略长的衣袖快步走了。
“皇帝啊……”燕星何眯了眯眼,叹了口气,“也就这会儿,看到了他那衣裳,才觉着他是皇帝。不过还真没个架子。”
胥挽枫正打发那些辟邪坞与甘珞留下的侍卫将行李搬出去,道:“所以你如今认识了赤鹿磐的狼王和钦赞的皇帝了,捎带一个明翰的辟邪坞卿。尾巴上这个可以别你裤腰带上,要不要?”
他伸过来的手正点在了他的脸侧,燕星何愣了愣,佯怒道:“漂亮话待回去了再说,这会儿先塞肚子里不好么?”
胥挽枫像是捧场似地哈哈笑了几声,毫无顾忌地揉了揉燕星何柔软的银发,眉头略皱了些,脸上的笑意逐渐添了几分苦涩。
“你想染回去么?”
“什么?”燕星何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头发。”
燕星何眨了眨眼,支支吾吾道:“随意吧……若是你不大喜欢,染去便是了。”
“也不是……挺好看的。”
旁边几个辟邪坞见了他们头子在边上跟自家那口子腻歪忍不住翻白眼道:“这个放哪里啊老大——”
“他们嫌你了。”燕星何哈哈道,在胥挽枫背上拍了下,“先去忙呗,我同他们出去把东西搬了。”
胥挽枫却在下属的愤怒注视下拉住了燕星何的手,道:“别管他们了,咱们先回甘珞的宅子去,左右他们也认路,这点脚程都不晓得怎么走就不用干了。”
……敢怒不敢言,敢怒不敢言。天地良心,要不是俸禄多,辟邪坞里的人能走一半。
燕星何道:“帮帮他们吧,终归是在你手下干活的人,好生对着点,在你手底下干活可不容易啊。”
就算老大没良心,好歹嫂子有良心。众人腹诽道。
一行人手脚灵便干活利索,行李捎得也不多,约莫一柱香的光景就将行李都搬到马车上去了。城中专分了一条道来供马车往来,那道较供人走的要低上那么点儿,也是压实的泥土铺就的,车轱辘已经在上头压出了无数深深浅浅的坑。
毕竟是皇帝的住所,道的尽头那一排长街后不远处就是甘珞的住处,要说大小其实还不及池家在梧桐府的本家府邸,不过终究只是皇帝歇脚的个地儿,内里也看得出是寸土寸金。下人引着二人到了西头的院落里,院里头一汪池水上飘着几片叶子,一旁的大树上垂下的两根麻绳上挂着一块上漆过的木板,看上去是个秋千。
燕星何站在进门的石板地上愣愣地看了看那秋千。胥挽枫将东西都安置好了出来正看到人盯着秋千不放,上前勾了勾他让布料包裹住的手指,低声道:“怎么了?”
燕星何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摇了摇头。
胥挽枫向着他原先望着的地方看去,透过蒙住了眼睛的薄布看到了那个秋千:“想坐吗?”
“倒也不是……”燕星何挠了挠脸,“小时候给阿姐推过,后来到了姑苏阁,他们那儿那杀千刀的秋千是挂在悬空的木头上的,底下都是空的,我也就见叶二少爷玩过,姑苏阁里就数二少爷功夫顶好了。”
闻言,胥挽枫无论如何也听出他心里头那点跃跃欲试了。于是他便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坐到了那秋千上,手放在他背上,将他推了出去。
燕星何没反应过来,赶紧攥住了麻绳,惊呼一声,人已经在了半空中。带着夏末的骄阳气息的风暖烘烘地吹在他脸上,卷进胸腔里活络了手脚,他感觉被海风吹得发潮的衣物和人都被晒回来了似的。
胥挽枫没再推了,他也就荡了那么几回就停了下来。胥挽枫环住他的肩,将脸埋在了他脖颈里,呼吸间像是有只小鸟窝在他的衣领间。
燕星何仍旧怔怔地望着遥不可及的蓝天白云,心思像是也随着他的燕子飞到那云彩间去了。
他太瘦了,只让胥挽枫多养出了一点肉,吸气时肩膀上下伏动得较常人还要显眼些,胥挽枫拢着他的时候听到他的心在胸口奋力跳动,整一片胸腔如同几乎喘不上气似地撑得厉害,但胥挽枫清楚,这对他来说只是无关紧要的常态。
他额前柔软顺手的头发被燕星何的手压下去了一片,软乎乎地贴着他的掌心,像是本人粘在燕星何身上不愿下去一般。燕星何拍了拍他的脑袋,道:“怎么了?”
“无论如何,多陪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