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飞_作者:枯蚁蚀日(198)

“那我加把劲吧,别拿这事儿说了。”燕星何安慰道,“我已经应了你很多回了,你不听的吗?”

“求个心安罢了。”他顿了顿,又道,“在临行前,我接到了我爹寄过来的信。”

“你爹?!他知道你是……”

“他知道。他打小盯着这个位置,结果被别人抢了,他是清楚的,上回回去我们也摊牌了。”

燕星何不禁捏了一把冷汗,道:“那你爹说什么了?”

“他说我妹子想要跟人私奔,最后反倒被他给抓回去摁头跟人拜堂去了。如今那孩子已经不在府中,嫁作他人妇了。”

“……他这是,吓唬你?”

“兴许吧。总归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胥挽枫是辟邪坞的事仍旧压在台面下,他明面上就能用婚事把胥之明叫回去……他不笨的。”

燕星何无言几息,道:“我不明白,他究竟想要什么。”

“大概是……让我乖乖听他的话吧。”

“那你到时候也不能把你的身份抖出去。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就是你也不许破。”

胥挽枫蒙在眼睛上的带子动了动,大约摸是他自己眨了眨眼:“我已经破规矩了。”

“这个……唉,就到这儿为止了,不许再继续了啊。”燕星何白了他一眼,道,“你说我爹那侯位能不能给拿回来?”

“他不给的话大不了我去唬唬。”

“那不成,”燕星何捏了捏他的下巴,正色道,“名不正言不顺的封号我可没法同我爹交代,得让他把事情理清楚了,还我爹一个清白。”

胥挽枫把他的手从自己脸上拉下来,绕了个圈儿握在手里:“不然我在这儿做什么呢?燕子,我们辟邪坞,你当真清楚是什么意思么?

“辟邪坞,是开国皇帝为让胥家祖上能如起义时一般盯着他的所作所为而设。辟邪坞卿一辈子都不能以真名示人,仅有皇帝、前任辟邪坞卿及其生母方能得知,也正因如此,我们胥家子弟从不起字,唯辟邪坞卿有字……每一任的辟邪坞卿都得是胥家人,是以对辟邪坞们的教导也分外严格……辟邪坞并非如众人所言,单单是个替皇帝查案的位置。

“我这么说吧,燕子,撇去其他,辟邪坞卿不能在这个位置上有私欲,毕竟辟邪坞卿手上的刀是能斩皇帝的刀。

“但正因如此……辟邪坞卿更要比皇帝看得清。若是辟邪坞卿看错了,皇帝就更会看错了。而如今皇帝因祖父判错了,我自然也要替他看清。”

燕星何看到他抿了抿唇,抬手摘了他那碍事的带子。胥挽枫低垂着眼,乖顺地看着他的手,肩膀塌着,怪没精神的。

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见到他那带点不多见的血色的眼猝然擦亮了,微微睁大,略微凑近了些,看着他的眼。

“委屈你了。”

“不……即便我过得不容易,但至少能保你。”

“我是说,之明,”燕星何叹了口气,“你太累了。

“我爱你。”

第125章 死别

直到此刻,胥挽枫心口多日以来莫名的沉闷方才散了去,如阳光钻进阴沉的井,水底的鱼儿也终于得见那抹光景。

“我,我也……燕子。”胥挽枫的双唇在颤抖,燕星何扫了一眼,张嘴含住了,让他干燥的唇面上的翘起的皮都贴了回去。

燕星何不大习惯这般直白地表明心意,就算是搁在从前瞰桉侯还在的那会儿,他坐在父亲的手臂上也从不会说什么“喜欢”的字眼,只晓得瘪着嘴抱着人脖子,看着晏雨絮同一干附近的孩子玩闹。总有人性子天生内敛,但燕星何吃过亏了。

“……胥挽枫,你记住,只要我还活着,就有这个人在爱着你,所以……你一定要惜命。”此时两人的额头相贴,靠得极近,燕星何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从嘴里跟着气一块儿吐出来的,听着活像是那些缠绵病榻靠药吊着命的可怜人。

他顿了顿,又不大情愿道:“虽说我不大喜欢你祖父,但你要晓得,他愿意栽培你,把这个位置留给你,他还是喜欢你的。别不把自己当回事儿。”

那天燕星何好像说得很少,但又好像说得很多,少到确实只有那几句话,余下的都被胥挽枫堵回唇缝里,多到捱在私底下的话说都说不完,欲言又止得堵得慌。

入夜后,侍女在外头庭院中的石灯里点了灯,暖色的火光星星点点地缀在院中。

胥挽枫正背着手等在府邸门外。他换了身衣物,暗红的衣料边角缝了黑边儿,缝制时用了特别的工艺绣了鱼儿上去,随着他走动,鱼儿如同在他衣摆上游动了起来一般。

“你这根备用的带子,尾巴上我叫她们给你熏过了,”燕星何自门内走出,拉了一下蒙眼睛的带子的尾巴,围着他转了一圈,“这么多天下来了,难得放松,穿得好点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