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阳大人升职记(199)

2025-10-09 评论

  “是韩鹿鸣!是被我挽留府中做客的韩鹿鸣画的!他才是那个行厌胜之术的人!”

  袁松此刻终于确定了风向,是东风压倒西风,绝无翻转了,便抛出了最后一击:“陛下容禀,奴婢配合叶阳大人调查时,在城门口遇上了韩鹿鸣。他说奉恩师饮溪先生之命来觐见陛下,路上因病耽搁,今日方至京城。试问刚刚踏足城门的韩公子,又如何在容府做客,耗费大量时间,画出数百册的符咒呢?可见容相满嘴谎言,欺君罔上,不足为信。”

  容九淋一阵阵眩晕,此刻终于明白是被叶阳辞与韩鹿鸣联手做了局。

  他知道延徽帝已完全相信了叶阳辞与宁却尘、袁松的举证,无论自己再怎么辩白,也无济于事。

  死期临头,容九淋绝望而不甘地怒吼一声,如剥去衣冠的拟人的野兽,扑向罪魁祸首。他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哪怕只剩下一口牙,也要将对方的喉管咬穿。

  叶阳辞惊道:“哎呀!”被扯住衣袍后方才反应过来,用力一挣,衣袖“刺啦”撕裂。他失衡摔在延徽帝脚下,丧服也散了架,麻布劈头盖脸地罩着,十分狼狈,也十分凄婉。

  他说:“陛下救臣。”

  延徽帝离得近,不等宁却尘拔刀,抬脚便是一踹。他盛怒之下,爆发出惊人的力道,将容九淋踹得翻滚在地。

  “御前动武,是要弑君吗?”他厉喝,“来人,将容九淋拿下!押入天牢,严加看管,待朕圣旨下达,立刻绑缚刑场,明正典刑!”

  一群如狼似虎的奉宸卫闻声涌入殿中,将失智般哀嚎着“我冤枉,我有口难辩!叶阳辞你是个恶鬼,你该下十八层地狱……”的容九淋硬生生拖下去了。

  叶阳辞在散乱的丧服内蜷成一团,不像恶鬼,像受惊的可怜鬼。

  延徽帝几乎都要不忍目睹了,转头吩咐宫人:“给叶阳学士拿件素服过来……不要斩衰,生麻布太粗糙了,磨得肉疼。”

  叶阳辞叩谢圣恩后,随宫人转到内殿去更换素服。须臾出来,恍惚是个乌眉黑眼、雪肤红唇的白衣仙人。

  延徽帝用参茶浇熄了大半怒火,见他好似雪狮子成精,怒火不知觉又消了几分,感慨:“还是猫好啊!猫比人简单、忠诚,只需好吃好喝地养着,就把你当爹,还会不时衔只鸟来回报你。”

  叶阳辞腹诽:你哪个儿子没把你当爹?可你把人家当儿子吗?种因得果。你还是跟猫过去吧,别祸祸家人与江山社稷了。

  嘴里附和道:“难怪陛下爱猫,是以猫鉴人,以小见大。容九淋辜负圣恩,一切后果都是他咎由自取,还请陛下保重龙体,不值得为逆臣生气伤身。”

  延徽帝放下茶盏,正眼端详了他一番,像是下了个决意,说道:“叶阳辞,你查案有功,为大岳拔除了国蠹。朕欲擢升你为吏部尚书,兼任假相,暂代容九淋之职,你意下如何?”

  叶阳辞拱手而拜:“陛下圣恩,臣感激涕零!然而臣资历尚浅,忝居天官高位,想必不能服众,还请陛下三思。”

  延徽帝也不坚持,又问:“那你觉得,去哪个位置更合适?”

  叶阳辞想了想,一脸郑重地说:“户部。臣自信在管理财政赋税上还有些本事,哪位大人不服,来与我对赌一年一地之税课增收。”

  延徽帝失笑:“山东珠玉在前,谁敢与你对赌?也罢,新任的户部尚书是容九淋的党羽,朕用得不顺手,干脆趁此机会换掉。”

  他向袁松招招手:“来,拟旨。”

  “宁却尘说你是只会生金蛋的鸡,”袁太监在搜肚刮肠地写,延徽帝漫不经心地道,“叶阳辞,你就好好地为朕兴利增课、拓殖生财。朕不会杀鸡取卵,你放心。”

  叶阳辞低头掩去眸中冷意:“谢陛下隆恩,臣必鞠躬尽瘁。”

 

 

第144章 他就是枭雄本身

  延徽三十年的二月底,大岳朝堂上发生了三件大事。

  第一件,是阁相容九淋的倒台。

  两年前的盗银案重启卷宗,补充证据,将容九淋也判定为主谋。今年的刺驾案,他是蛊惑皇子的教唆犯。巫蛊案中,他更是豢养方士、布置法器,以厌胜之术诅咒君王,大逆不道,当诛九族。

  叶阳辞亲手所书的判词一出,满朝文武震惊不已。

  震惊过后,是对局势变天的隐隐恐惧。恐惧之下,人人都想说些什么,为自己鼓气、撇清、牟利、趁机报复,以及重新站队。

  按理说本该是一片喧嚣的场面,朝堂上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户部不敢说话。去年刚上任的尚书又被延徽帝罢免了,内廷有消息流出,新任尚书的人选,圣上属意叶阳辞。无论是不是,他们这一部都是城门失火的重灾区,主官三年两换,属官们也朝不保夕,还是闭嘴的好。

  吏部更不敢说话。连尚书兼阁相都被诛了九族,旌旗砍倒,党羽被拔,吏部哀鸿遍野,此时谁为容九淋发声,谁就是附逆。

  兵部尚书不说话,麾下也随之沉默是金。因着谈家上位的左侍郎周郁观,以为自己这下终于有了当意见领袖的机会,却被尚书程重山一指头摁下:大战方息,各卫损兵折将,亟待休养,而户部拖欠的粮饷尚未到位。周侍郎这么急着出风头,是想得罪新任户部尚书,自己去筹钱发将士抚恤金?还是希望触怒陛下,连带着厌恶疏远谈家?周郁观当即不敢再上蹿下跳。

  礼部不说话是怕殃及池鱼。他们除了掌管国家五礼、科举、邦交,也负责管理宗教。大岳律规定,除佛教、道教、罗马公教、回回教,其余皆为必须取缔的邪教。而京城天子脚下,竟查出方术之士横流,大行厌胜,将相府也做了巫巢,礼部如何没有疏忽职守之罪?现下叶阳辞的判词不提他们,陛下也似忽略了一般,他们不心怀庆幸,难道还上赶着找骂?

  刑部有一肚子的牢骚想发。但这三个案子,无不是事关国运的重案,他们一个也没接手,究其根源,还是因为不被延徽帝信任。在其位,不被授其职,这是个极其危险的信号。活多活重时,心里固然骂骂咧咧,但这种骂是有底气的牢骚;而被架空时的心生抱怨,就很难说得清是抱怨还是恐慌了。思来想去,刑部尚书卓炼决定多观望,少开口。

  工部不说话。地位本就是六部最低的一个,尚书与侍郎还有些分量,侍郎以下全无存在感,甚至背后被冠以“营造贱役”之污名。拿一样的俸禄,顶着最多的白眼,干最杂的活儿,谁愿意多生事端?

  要说平日里最会生事端的,便是言官了。

  刺驾案与巫蛊案的审理,完全避开了大理寺与御史台,按理说这长长的一卷判词出来,他们得进行多方位、多角度审判,鸡蛋里也要挑骨头的。

  但“大司宪”东方凌,这位身材瘦小、强项又诙谐的御史大夫只说了一句话:叶阳辞是个好小子。

  “大司寇”大理寺卿齐珉术更简洁,只撂下一个词:法不阿贵。

  于是言官们也熄了火。

  整个朝堂万马齐喑足足一整日,终于陆陆续续发出鸣赞之声,颂陛下圣明,赞叶阳学士睿略,骂曾经万人之上的阁相十恶不赦。

  皇权、相权、台谏之权,从来互相倚恃,又互相限制。

  在这一场斗争中,士大夫们似乎意识到,他们与皇帝博弈的底气在科举上升、在礼教制度、在舆场清誉、在家族资源,若以上四项皆不占上风,那么皇帝完全可以借着律法与道义的两把屠刀,将他们一个一个斩落马背。

  而如今这把刀,正操在异军突起的叶阳辞手上。

  更可怕的是,叶阳辞没有短板,无论出身、资历、功绩、才能、口碑……都无懈可击。

  只除了与奉宸卫萧珩的风流韵事。

  但私情不上台面。它上不了台,也就意味着旁人在台上也说不得,说了自己同样不体面。两个单身汉,又无妻族利益争端,旁人除了私下嚼嚼舌根,还真成不了什么攻击利器。

  正因如此,第二件大事——叶阳辞被一纸圣旨擢升为户部尚书,也就显得顺理成章,甚至是相当克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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