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阳大人升职记(207)

2025-10-09 评论

  渊岳军也因此更加声势浩大,于句容县附近再次击溃河南与浙江各卫所的联军,真叫一个兵临城下了。

  正值梅雨时节,京城金陵浸在没完没了的阴雨里,仿佛要将皇城的根基也泡烂了。

  朝上诸公各个碰了面就唉声叹气,转身回府后,一些人继续该饮酒饮酒,该听曲听曲。

  这些人并非稀里糊涂得过且过,反而是精明得要死:

  一来,京城守不守得住,是延徽帝最该发愁之事,顶多再累上兵部与京军各营、亲军各卫,累不着他们。

  二来,秦深也没打出造反旗号,对外一直宣称的是护送父王棺椁回京,与夷敌入侵、京城沦陷的情况又大不相同。所以没有了“爱国”的道德负担,就剩个“忠君”的链条,未必能束缚住他们。

  就算秦深对帝位有所图,那也是秦氏一族的内战。延徽帝日已西斜,成年皇子们薨逝的薨逝、谋逆的谋逆,剩下两个总角小皇子,身子骨还孱弱。今年这些新入宫的选侍们,也没听说哪个传出喜讯。搞不好不用秦深造反,过几年枝叶凋零的老秦家也就剩他这根独苗了。

  三来,自古新帝登基,有杀旧皇室的,有杀将领的,还没见过谁不分青红皂白,把满朝文官杀得一干二净。毕竟天子治国,少不了士大夫阶层,杀尽了文官,使天下士林人人自危,谁来层层传达他的政令,谁来维持整个国家体系运转?无论谁输谁赢,只要在胜局将定时,他们不冥顽抵抗,大概率死不了,甚至连官职都不会丢。

  故而京城内气氛紧张归紧张,却也没到北壁大兵压境时,那般国破家亡般的恐慌的地步。

  “我看你最近心情不错。”萧府的庭院小径中,萧珩拦住了叶阳辞的去路。

  叶阳辞淡然反问:“有吗?”

  “满心盼着夫妻团聚了是吧?搞不好还能弄个正宫娘娘当当。”萧珩语带讥诮。

  叶阳辞撩起眼皮看他:“你想当啊,想当给你当啊。母仪天下不好吗,做什么奶孩子的摄政王呢?”

  萧珩气得牙根痒。他咬了咬后槽牙,扯出一抹哂笑:“最终谁能上位,还两说呢。叶阳辞,咱俩走着瞧。”

  他转身便入宫,对一脸疲惫的延徽帝禀道:“陛下,近来朝上多有流言,臣听了觉得有些不妥,说出来徒增陛下烦闷,但又不得不说。”

  延徽帝抱着猫,斜倚在廊下藤椅中看雨,有些不耐烦地道:“你特地进宫面圣,不就是要说给朕听的吗?说吧。”

  萧珩说:“朝臣们私下议论,说叛军兵临城下,局势难料,想联合起来上奏陛下,请立储君,以安臣民之心。”

  延徽帝纵然早有预料,这下仍是被气到,一拍藤椅扶手:“朕还没死呢,他们就急着要向新君表忠心了!他们想立谁为太子,啊?十皇子?十一皇子?还是兵临京畿、虎视眈眈的逆贼秦深?”

  雪狮子吃疼地“嗷呜”一声,从他怀中跳下藤椅,逃走了。

  延徽帝向前倾身,迫视萧珩:“你心目中的太子人选又是谁,小十一吗?”

  萧珩面不改色,答:“臣见陛下春秋鼎盛,想来比臣活得还长久,将来见不到之事,臣又何必费心去琢磨呢?”

  这个回答无懈可击,延徽帝也不禁缓了缓眼神,颔首道:“你是个明白人。其他糊涂官呢,想拥立谁?”

  “说实话,臣瞧他们也没什么私心,只是按长幼伦序觉得该是十皇子。”萧珩说。

  “没私心?”延徽帝微微冷笑,“没私心怎么就急在这一时,要劝朕立储呢?十皇子生母出身卑微,一个浣衣婢之子,哪里当得了我大岳朝的太子!”

  萧珩蹙眉沉吟:“叶阳也说过类似的话……看来还是他更能领会圣意。”

  延徽帝扬眉:“哦?叶阳尚书也评点过诸位皇子吗?那么他属意谁?”

  萧珩似乎意识到失言,摇头道:“他是个谨言慎行的,并未擅自点评皇子,只是被同僚们裹挟进去,随口说了句而已。”

  延徽帝状似和蔼地拍了拍萧珩的肩:“朕知道你是个重情义的,他是你府内人,你多维护些也是人之常情。无妨,你不说朕也能猜到,叶阳辞看中的是小十一背后的谈家,对吧?谈家三十年勋贵,树大根深,他有所顾虑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朕没想到,你竟不与他夫妻同心,按说,你与谈家也算有些关系,不是吗?”

  萧珩自嘲地苦笑:“什么关系?给长公主殿下做面首的裙带关系?陛下可别羞臊臣了,臣只恨不得杀光那些流言蜚语之人。”

  延徽帝压了压嘴角:“谁叫你出身公主府呢?”

  萧珩道:“臣父身为乐伶,触怒贵人,二十年前就被赶出公主府了,臣哪里还谈得上什么出身?只因会弹奏一点凤首箜篌,被殿下唤去消遣几次,就被传了难堪的谣言。臣恨不得彻底撇清干系,更不想与谈家有丝毫瓜葛。最后一次弹奏时,臣故意划断了箜篌弦,长公主大怒,将臣殴逐出府去,这下可算是不用再操贱业了!臣在这宫内宫外,只有陛下这么一位恩主,求陛下不要嫌弃臣出身卑微。”

  延徽帝哂道:“你又不是皇子,出身低点有什么关系?”

  想起叶阳辞,他遗憾地叹口气,“看来再怎么孤臣,一旦步入朝堂,掌握了权势,就开始结党稳固地位,朕得多留点心眼啊。说来还得是近侍与亲卫,才会真正的忠君,一个无根,一个无系。”

  萧珩对他的感慨似乎有些惊悸,表态道:“臣无论是不是天子亲卫,都会忠诚于陛下。还请陛下看在臣的忠心上,不要责罚叶阳,他真的并无贰意。”

  延徽帝说:“朕知道,他还没到心生贰意的地步,只是想提前给自己留退路。这满朝文武,谁不是脚踩两条船?真正唯忠之臣,恐怕少之又少吧?”

  萧珩连忙道:“臣觉得不至于。百官们还是忠于陛下的,立储不过私下说说,毕竟是历朝历代的惯例……”

  延徽帝念头萌生,打断了他的话:“既然是惯例,朕就立个太子又何妨?你说,朕是立小十呢,还是小十一呢?”

  萧珩惊道:“家国大事,臣不敢妄言!立不立,立谁,全凭陛下的心意而定。”

  延徽帝以指尖敲打扶手,叩叩有声,须臾后,他说:“立小十一。明日早朝立刻宣布,看百官谁赞成,谁反对,谁心里有更为属意的人选。”

  萧珩俯首行礼:“陛下……圣明!”

  出宫后,他神态自若地回了府,起居正常,也没有再出门与谁碰面。

  翌日朝会上,除了商议如何剿灭叛军,延徽帝果然主动提起立储之事,只是当场抛出的人选,却根本不是昨日在萧珩面前言之凿凿的十一皇子,而是十皇子秦湛明。

  萧珩不出意料地弯了弯唇角,眼神投向殿中丹墀下方的叶阳辞,看他是什么反应。

  叶阳辞面色淡薄,似乎并不在意谁被立为储君。萧珩收回了目光:当然,他心中的明主只有一个——顶着逆贼叛军的名号,在京畿附近被各路援军撵来撵去的那个!

  秦深没那么容易打进固若金汤的金陵,而十一皇子也必将成为临危受命的新君。

  叶阳,你越是不在意之人、瞧不上之人,最终自己竟成了他上位的推手,那时你又会是什么感受?

 

 

第150章 我可真爱死他了

  延徽帝的立储之言,打了群臣一个猝不及防。

  意外之余,不少朝臣面露喜色:十皇子秦湛明本就是他们眼下的心仪人选,论长幼是他,论病秧子里拔轻症,还是他。

  近来朝野甚至暗中流言,说皇子们个个不幸殇亡,就是因为国本长年空悬导致,只要立了储,国祚就稳了。可立储之于延徽帝,仿佛是个忌讳,如今皇帝竟然主动提起,众臣自然喜出望外。

  延徽帝那双眼皮低垂的眼睛,如坟头老鸹叫声般凄厉地扫过众臣,将那一张张掩不住瞬间惊喜的面容记在心底。

  见一些六部大员神情无波,他率先问起了其中的叶阳辞:“叶阳尚书,你以为如何?还是另有更合宜的人选,你也不妨一说,若是言之在理,朕会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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