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阳大人升职记(22)

2025-10-09 评论

  “不过分。送你一家老小去夏津,那里正缺人手。”姜阔吩咐侍卫们,“给他个痛快,然后就地掩埋。把这廒房收拾干净,不要引老鼠。”

  侍卫将万念俱灰的张碑拖出了廒房。

  劫来的粮不留着自用,却用船运去东昌府,可“血铃铛”的活动地盘主要在济南府……姜阔琢磨着这个令人意外的消息,隐隐感觉“血铃铛”恐怕并非一个响马贼大首领这么简单,背后会不会另有蹊跷?此事须得立即禀报王爷。

  他当即以碳笔速写了一卷密信,封入竹筒中,蜡油防水,交代心腹侍卫,即刻送去高唐王府。

  随后姜阔率队出发,奔赴禹城附近的徒骇河码头,看能不能查出运粮船只的去向。

  王府侍卫们的马蹄声远去,驿道上尘土飞扬。

  尘土飞扬间,一匹良骥长途驱驰,进入东昌府衙所驻的聊城,骑士在鲁王府后门的石阶前滚鞍下马。

  下马的男子一身寻常江湖客打扮,行色匆匆,上前扣门,五短三长又两短。不多时朱门打开,门子打量他,问:“哪儿来的?”

  男子道:“高唐城来的。”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密信,封皮上印着鸣鸿图案的火漆。

  门子仔细端详后,招呼他:“进来等吧,我去报给长史大人。”

  半刻钟后,这封火漆密信被送到了小鲁王秦湍手上。

  其时,秦湍正在一座极宽敞的工房内,研究匠人们刚拼装出的机关臂。

  这臂方才拼装一半,就已经有三丈之长,由木与铁组构而成,当他抓住一组铁链“绳制”拉拽时,无数棘轮嵌合、滑轮旋转,这半截机关臂便灵活地自动,发出轻微的咔咔响声。

  秦湍专注观察它的动态,脸上洋溢着愉悦而纯粹的笑容。这笑容令二十五岁的亲王看起来像个心满意足的少年。

  工房内的地暖熏出热气,秦湍盘腿而坐,穿着一身耐磨的葛衣,单薄的衣袖和裤腿挽起,露出流畅结实的手脚肌肉。

  为防汗水滴落眼睫,他额间箍着三指宽的抹额。这抹额以牛筋外裹白色绒布,颇有弹性。他不戴冠也不插簪,垂于抹额外的鬓发与脑后及腰长发一同束起,在背脊处用弹力抹额箍了四五圈,从背后看,像个战国淑女。

  单论容貌,他生得不像英武伟岸的先鲁王秦榴,亦不像眉目浓艳的先鲁王妃薄西棠,颇有种自成一派的干净清秀。

  旁边一位中年工匠递了个八格环形槽的铁轴承,内有铁珠来回滚动。秦湍接过来翻看,吩咐道:“三天内将这机关臂拼接完整,我的‘千机百变阁’还要再加高一层。”

  瞿长史轻手轻脚进来,跪在秦湍身边,奉上一封密信:“王爷,高唐城的暗探来信。”

  秦湍放下铁轴承,漫不经心地拆开密信,浏览后道:“原来我那冷脸傲性、生人勿近的三弟,也有七情六欲呀。不仅把外室接入府,连私生子都有了。”

  瞿长史听了很是诧异:“这可着实出人意料。王爷,您觉得这私生子真是高唐王的血脉?”

  “怎么,你怀疑不是?有证据么?”秦湍反问。

  瞿长史低下头:“属下并非此意。只是感觉这消息有些突然。三岁才带回王府,之前怎么就一点风声也没有呢。”

  秦湍捏着密信,又看了一遍,沉吟:“私生子若不是他的,两个外室大概也不是了。不是他的,又是谁的?我这三弟也没有给自己戴绿帽的爱好吧。除非……是他心甘情愿为其背锅之人的?”

  瞿长史不知想到什么,微微抽了口冷气,摇头道:“不至于!当年属下亲眼所见,万无一失。是我多虑了,高唐王毕竟不是和尚,带个把女子回府再正常不过。”

  秦湍也觉捉摸不定,把密信往怀里一揣:“是不是,一见便知。”

  “王爷的意思是……”

  “他想要后嗣,本该报给我,由我这个亲王主持选婚。在我的封地内选出一位清白女子,由我奏报朝廷,请封纳彩,他才能册立王妃。郡王不经亲王与朝廷批准,擅婚可是大罪。”

  瞿长史点头:“所以高唐王不敢立那两个外室,倒让府内把私生子唤作世子,真是可笑。王爷,此事可要上报朝廷?”

  秦湍轻快地笑起来:“直接报于朝廷,本王也有失察之责。三弟既然想成婚延嗣,何不传唤他来一趟鲁王府,把两个外室和孩子也带来,让我过过眼。外室扶正是不可能的,我在东昌府为他择个世家女为王妃,不比猎户之女更合适?至于那个孩子,也先放在我府上养着。都三岁了,得请个好的启蒙先生,高唐州毕竟偏僻,可没什么饱学大儒。”

  瞿长史跪着,看见工具桌底的蜘蛛网。蛛网纤细而黏性,一圈圈地织出去,那蜘蛛盘坐在网中央,动也不动,却不能容忍任何猎物逃脱它的掌控。

  “嗯?”秦湍轻轻地一声鼻音。

  瞿长史回神,打了个激灵:“王爷说得是。属下这便派使者前往高唐王府传召。”

  秦湍想了想,说:“你亲自带一队府兵同去。另外,传信给临清千户所的镇抚萧珩,在你抵达之前,高唐王的外室和儿子可得好好待在府内。”

  他起身,抻着双臂伸了个懒腰,语气也懒洋洋:“我们鲁王一脉,子嗣凋零。大哥去后,他的内眷们也殉情了,没留下一儿半女。我这副身子骨又不争气,现在就指望三弟能开枝散叶了。”

  瞿长史连忙说:“王爷还年轻,除了正妃,还可多立几位次妃,假以时日定能有喜。”

  秦湍把卷起的衣袖一圈圈翻下来:“我有没有子嗣,听天由命。三弟的亲儿可不容有失,一路上你得把那孩子照顾好了。去吧,准备停当,明日便出发。”

  瞿长史应承行礼,退出工房。

 

 

第17章 他是一头胭脂虎

  姜阔派出的传信侍卫,身骑一匹快马,从禹城飞驰回高唐城,用了将近一日时间。

  然而秦深并不在王府内。右直史告知他,王爷已在夏津盘桓数日,他又马不停蹄赶往夏津县城,终于在深夜时分抵达。但他并未发现,后方远远地缀着个黑衣戴笠的唐时镜。

  夏津县城门入夜关闭,传信侍卫只得翻墙而入,也亏得城墙破败,守备力量薄弱,他又身负武功,这才轻松入城。但县衙就没那么好潜入了,因为库藏重金,皂隶与巡检司交替巡防,即便是王府侍卫,也得老老实实向门子求通报。

  书桌上灯亮着,叶阳辞尚未入睡,听闻皂隶来报,便披了件浅云色氅衣,提着灯穿过回廊,去东厢房敲门。

  秦深刚睡下就被敲门声惊醒,听见睡在邻室的侍卫出去阻拦说“知县大人,王爷已歇息,有事明日再说”。他便赤着脚,外衣也不披,走过去开门。

  “你们退下吧。”他吩咐门外的侍卫,又朝叶阳辞点头致意,“进来说话。”

  叶阳辞不进门,说:“县衙外有个王府侍卫,说是姜统领派来传信的,急着要见王爷。”

  秦深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转头吩咐两个随身侍卫:“你们出去把人领进来。”

  叶阳辞传了信,转身就走,秦深在他背后怀着微妙的不悦开了口:“叶阳大人,本王方才对你说了什么,没听见?”

  叶阳辞头也不回:“王爷的机要之事,下官不便旁听,还是回房睡觉的好。”

  “是‘不便’,还是想撇清干系?”

  “可王爷的私事,本就与下官无关——”话音未落,秦深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拽进房门。被拽得急了,叶阳辞兜了一袖的春夜凉风,手里的提灯险些烧起来,他连忙拨正灯内蜡烛。

  秦深冷哼:“怎么就无关了?本王的血汗钱在你库里,要买的粮在你田里。”

  叶阳辞失笑:“是是,下官又不赖账,王爷就非要把下官也拖上你的船?”

  “什么床?”秦深敏感地瞥了一眼侧后方的床榻位置,“本王并非断袖!”

  “船。同一艘船。”叶阳辞有点无奈地笑笑,“王爷放心,下官虽是断袖,但绝无攀龙附凤之心。”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天谢 强强耽美文 爽文 万人迷 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