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阳大人升职记(69)

2025-10-09 评论

  秦湍端详他的脸色,看不出是餍还是虚,说:“那就先罚三杯。”又望向他身边一袭道袍的叶阳辞,呵了声,“一看再看,的确出尘绝俗。早菩萨,晚仙君,阴阳变幻为戏,三弟是懂极乐的。”

  秦深连尽三大杯酒,阴郁眉眼间也染了点春风:“二哥打趣了。我是个没情调的粗人,比不得二哥从容雅致。对了,二嫂怎么没来?”

  “她不爱热闹,在千晔宫陪孩子,你那两个侧室也在。”秦湍简单解释,让他入座。

  秦深的桌案同样设在金台上,位于主座左侧,但要低两层台阶。

  宾客们见两位王爷都已到场,举杯先祝几句“敬颂大安”“长乐永康”之类吉祥话,得秦湍挥挥手说了句“高唐王得了佳人,本王心情好,设宴以贺,诸位不必拘束,今夜欢饮达旦”,便都放宽心坐下来,饮酒吃菜,听曲赏舞。

  秦湍喝得多,吃得少,两边侍女伺候得无微不至。

  秦深不要侍女伺候,就要新收的美人给他喂酒夹菜。叶阳辞无奈端着酒杯喂他,低声挤兑:“这下逮住机会使唤,可美死你了。”

  “美,当然美,以后不知还有没有这等好事。”秦深笑着搂他的腰,故意扬声道,“来,给本王喂个荔枝虾球。”

  叶阳辞放下酒杯,用玉箸夹了虾球,左手虚托,喂到他嘴里。秦深连虾球带箸头一并咬住,不让他轻易抽出来。叶阳辞知道这是挑逗之意,便松手去拿盘中剥好的荔枝。

  秦深径自接住玉箸,快速嚼吃了虾球,又张嘴等他喂荔枝。叶阳辞将荔枝一掰为二,果肉自己吃,抠出的果核丢他嘴里。秦深吐出果核,惩罚似的轻拍了一下他的后腰:“调皮。”

  秦湍在上座,冷眼看这对新人蜜里调油。

  酒过三巡,秦湍搁杯:“诸位嘉宾,本王有事宣布。”

  闲聊的宾客们顿时收声,大殿内一片岑寂。

  秦湍面对阶下,目光却瞥向秦深,说:“高唐王有一子,年三岁,今日起要过继给本王为嗣子。他见本王夫妻膝下空虚,执意如此,本王再三推辞不得,只好受了这份盛意。今后,本王定待此子如亲生,以安吾弟之心。”

  宾客们愣住。

  很快,有头脑活泛者反应过来,大声称赞:“此乃孝悌之义。鲁王殿下慈爱,高唐王殿下悌顺,兄友弟恭,令人称羡啊!”

  “对对对,难怪殿下要设宴,如此美事,值得一贺!”

  “来,都举杯,祝两位殿下笃爱和睦,共岁千秋。”

  颂声四起中,也混杂了窃窃私语:

  “高唐王也只有这根独苗吧,就这么舍出去了?”

  “不舍能怎样?那是他的兄长,更是他的家主。亲王一声令下,郡王敢不服从吗?”

  “连唯一的儿子都留不住,奇耻大辱啊。”

  “高唐王真是好算计。他那是庶子,承袭不了郡王位,将来顶多封个镇国将军的虚衔,如今过继给鲁王,养在正妃膝下,万一正妃终身无所出,可不就成了嫡子?还能继承王爵。”

  “这叫什么,以小博大。”

  “可过继之后,便与他无父子关系了,他图什么?”

  “图什么,血脉之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哪有那么容易断绝的。”

  秦深能感觉到侧上方,秦湍如毒蛇般游过来的视线,盘在了他的身上。

  事出突然,他不能不惊诧,也不能太惊诧。夺子之辱,他不能不恼火,也不能太恼火。得有个恰到好处的反应。

  秦深用力握住酒杯,手背青筋凸起,酒液在杯中摇荡。叶阳辞意会了他想要的度,“咝”地吸口气,细着声道:“好疼,王爷收着点儿劲,妾身的腰要断了。”

  他边说,边贴着秦深,撒娇似的挨蹭。

  秦深松开勒着他腰身的手,起身转向主座,拱手道:“二哥二嫂有这心思,早说不好么,为弟一定成全,何必当众打我个措手不及,难道还担心我会拒绝不成?区区一个小儿,二哥看得上眼,就拿去过继。只是这孩子胎里带出的不足,恐怕没那么好养,今后要劳二哥二嫂费心了。”

  这明摆着是反驳秦湍,表明自己的不知情,但又不反对把孩子送养。宾客们见势不对,讷讷地收了声。

  秦湍捕捉着秦深话语中的怨气、无奈与破罐子破摔,愉悦地笑了:“既然三弟盛情难却,为兄就却之不恭了。”

  两位王爷都在自说自话,各执一词却又达成了诡异的和谐。铜锈死水一般的和谐。宾客们看得有些毛骨悚然,不敢深思。

  瞿长史就在这时匆匆进殿,对秦湍低声禀道:“王爷,那孩子忽然犯病,下人着急请了府内医官来看诊,说是先天心疾,恐怕治不了。还说这次犯得厉害,也不知能不能熬过去,王妃请您过去一趟,拿个主意。”

  秦湍知道那孩子不健康,可没想到真这么严重,搞不好连今夜都熬不过,要死在他的王府里,死在他宣布过继为嗣子的这当口。

  他不禁瞪视秦深。秦深离得近,也听见了,露出一副无可奈何又早已麻木的神色,说:“我早提醒过二哥,先天不足的小崽子,不好养。”

  难怪他方才一口就应下来,这是要趁机甩锅。但此时再甩回去,是当着这些豪绅名流的面打自己的脸,怕是今后在东昌府要被人在背后嘲笑。秦湍冷哼一声:“本王去千晔宫看看情况,三弟同去。”

  秦深说:“我不去。这孩子从接回来到现在,反复发作许多次,我被折腾得身心俱疲,眼不见心不烦。”

  秦湍见他混不吝,又担心拖久了那孩子真要当场死在自己府上。届时秦深借机发难,闹将起来,皇帝和长公主那边也不好交代,他只好丢下秦深和满堂宾客,拂袖而去。

  宾客们听不清他们说话,但直觉出了什么事,一脸疑惑地面面相觑。

  秦深懒洋洋地举起酒杯:“无事,我二哥去哄媳妇儿了。宴席继续,不醉不归。”

  宾客们窃笑起来:“鲁王殿下与王妃伉俪情深,真是令人羡慕啊。”

  “接着奏乐,接着舞——”秦深话音刚落,酒杯失手跌落桌面,溅了自己和叶阳辞一身酒水。他不以为意地将叶阳辞往怀里一揽,起身道:“走,美人,随本王去更衣。”

  宴会中途带人去更衣,这是临时要宠幸的意思,宫中多有惯例。瞿长史不能拦着高唐王不准他举旗造人,只好吩咐在场的侍卫头领,带队跟住两人,以免又横生枝节。

  秦深搂着叶阳辞,脚步虚浮地走过游廊,去到承运殿后面的圜殿。一队侍卫不远不近地缀在后面。

  这座殿圆顶重檐,可供暂时休息及接待宾客之用。秦深将叶阳辞推入殿内,对侍立的内监与婢女喝道:“不需要你们伺候,出去,多烧点热水备着。还有,叫后面那队侍卫滚远点,休想听本王的壁角。”

  内监与侍女应了,见高唐王已经迫不及待地扯开美人的腰带,忙不迭将殿门关上。

  那队奉命盯梢的侍卫近到殿前,闯是不敢闯进去,只能前后殿门外各安排半队人守着,直到高唐王尽兴完出来。

  圜殿内,上方有人吹了声曲里拐弯的口哨。秦深仰头,看见了蹲在梁上的萧珩。

  叶阳辞整理衣襟,重新系好腰带。萧珩矫捷地跳下大梁,遗憾道:“哎呀,口哨吹早了,没有活春宫看。”叶阳辞嗤笑:“吹迟了也没用,别做梦了。”

  秦深逼近一步,目光森冷:“你想看?眼珠挖下来,镶在墙上慢慢看。”

  灯下黑影里仿佛要跃出万壑惊雷,气势慑人。萧珩收敛了浮气:“开个玩笑,殿下息怒。东西卑职已经到手,小鲁王藏得深,找起来费点劲。”

  他从怀中掏出个收口的锦袋,呈给秦深。

  秦深解开锦袋,倒出一块比巴掌还大、厚逾一寸的青铜符牌,轮廓不规则,阴刻纹路,正面是圆环、城楼与古剑组合成的墨者徽记,背面以战国文字刻了个“令”字。他对着灯光,仔仔细细地翻看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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