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像是一只狼狗,嗅着自己心念之物,想要据为己有,却又因为太过于喜欢,反而克制自己。
却没想到能有一天,他能够将心中明月拥入怀中。
并且只有他一人可以舔舐。
沈大人面上的冰川不会在他面前出现,他看见的总是对他百般无奈的沈大人。
明明是沈大人自己喜欢喝酒,却每次都说是他喜欢喝,他也不揭穿,只是笑着认下了这个锅。
他们还一起在岚梅苑的院子里,那棵腊梅树下挖了个坑,存了一个坛子,里面储存着桃花酒。
也会和他在政务清闲的时候一起去踏青,会被他惹炸毛,但很快又被哄顺毛。
之后他在京中建立起了自己不小的势力,并成功在和锦帝那里混上了脸,和锦帝开始重用他,他的三个哥哥被他算计得相继失去继位的资格。
理所应当的,他成功了。
但是就在他终成大业的那天,他彻底失去了他的沈大人。
因着沈大人的一句“想看天下安乐,海晏河清”,他一个人守了这山河数年。
漫长时间里,他永不得解一思。
他建造了一座放满了冰块的内室,打造了一口合葬棺,将沈大人的尸首放在其中,却始终不敢去见他,只是将丞相府锁了,想念时便去丞相府那棵腊梅树下坐着,从那里可以通过窗子望见岚梅苑的卧房。
看着看着,假装沈大人还在。
只是时不时的会落下眼泪。
直到山河无恙,他才第一次去了冰室,见了心心念念的沈大人。
从冰室回去后,他稳妥正常地安排了所有事情,确保万无一失后,又留下了一封密旨给幼弟。
叮嘱幼弟等他死后将他和沈大人合葬,不要埋在皇陵,他和沈大人都觉得那里晦气,要把合葬棺埋在丞相府的岚梅苑里,那棵腊梅树下,并将丞相府永远封存。
随后他最后去了一次岚梅苑,将那壶埋在树下数年的桃花酒挖了出来。
慢悠悠地喝了个一干二净,喝着喝着便笑了。
那窗子里,一如当年般,他看见了沈大人训斥他又喝醉了酒。
一颗眼泪不知不觉间便落在了地上。
在皑皑白雪中凝结,又被新雪覆盖。
……
崔肆归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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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来啦来啦,终于恢复记忆啦[撒花][撒花][撒花]
第36章
崔肆归睁开眼,入目却是一片望不到头的黑暗。
他闭上眼,记忆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快速填满了他的大脑。
失去体温的尸体,放满了冰块的内室,无尽孤独的皇宫……到最后,内室里那永远不会笑冰冷的脸庞停留在他脑中,久久不去。
没有光线的视野,以及昏沉的头,两者让他的意识不甚清晰。
记忆纷沓而至,往事不停回溯在脑海里。
他消化了许久那些记忆,才又睁开眼睛。
他能感觉到自己已经清醒,他想要知道他现在在何处,但突然看不见的双目让他无法判断,只知道是在一张床榻上。
回忆再次席卷而来,崔肆归猛地捂住了左胸口,心脏在一下一下剧烈地跳动,心脏仿佛绞成了一团,密密麻麻得像是无数只蚂蚁在啃食,痛苦的感觉通过心脏传播,向着四肢辐射开来。
他不知道这是梦境还是现实,可是现实怎么会有重头来过这么扯的事情发生,上辈子的记忆如同昨日,今世的记忆也不像作假。
上一世那鲜红色的血色记忆如此深刻,如果……如果真的是重来一世,是不是很多事情都可以改变?
他要亲眼见到沈原殷。
只有见到沈原殷,才能知晓这到底是镜花水月还是真正存在的现实,
他已经失去过沈大人一次了,若能重来……
崔肆归坐起身,他不清楚现在身处何地,只记得最后记忆停留在了猎场的时候,他抓住了那只箭,然后便失去了意识。
沈大人……
他不能再多思考些其他的事情了,现在满心都念着想要见到沈原殷,他只想见到沈原殷。
崔肆归摸索着,小心翼翼地下了床,好不容易走到了墙边,扶着墙打算走到门前。
下一秒,他却突然听见了外面的说话声。
“真是奇了怪了,这都十多天了,怎么人还是没醒?”
“师父,您药的剂量用错了吧。”
“胡说什么呢,你师父我不说别的,制毒解毒这方面来说,整个江湖上,我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明白不?”
“嗯嗯嗯,但是人没醒啊。”
一声“嘎吱”后,崔肆归听见了右前方传来了开门声。
“哪知道,反正我剂量肯定没错……嗯?”
尹颂拿着新的药箱,刚推开门就意外地看到了崔肆归。
易路见尹颂没动作,从他冒出个脑袋,也看见了人,道:“师父,醒了。”
尹颂道:“废话,我看见了。”
紧接着,尹颂意识到什么,将新药箱往易路手上一放,连忙走过去道:“哎哎哎不是,你身上还插着银针,你别乱动啊。”
这两个人都是在崔肆归记忆里没有听过的声音。
崔肆归看不见周围的一切,但感觉到了一双手推着他的后背。
他站在原地不动,手抓着旁边的一个物品,道:“我要见沈大人,这是哪儿?”
尹颂发现了不对劲,收回手,转而在崔肆归的眼前晃了晃,看到崔肆归没有任何反应,心道不好,问道:“四殿下,你这眼睛,是不是看不见?”
崔肆归还是道:“沈大人在哪儿?”
“易路,你去把府上太医叫来,再去找人给丞相传话,就说四殿下醒了,”尹颂跟易路吩咐完,又继续推崔肆归,“等等再说,先把你身上的银针拔了。”
可病人一点儿都不配合,硬犟在那儿,尹颂无奈极了,道:“我就一游手好闲的,哪儿能知道丞相的行踪啊,都叫人去传信了,你先让我把银针拔了行不行,总不可能等丞相回来了,看见你跟个刺猬一样是吧?”
心急如焚的心情让崔肆归感受不到身上还有银针,乃至现在他都还是有点不真切。
心里不停回响着要去找沈原殷这件事,容不下别的。
但也就是这种状态,反而更不能多加思考,于是便被尹颂按在了床榻上。
……
“听探子说,宫里德妃昨日闹了一场。”
简然跟在沈原殷身边,他们方才才从宫中出来,给和锦帝汇报了崔邵祺的事情。
所有证据明明白白,和锦帝不留情面就要崔邵祺的命,而就在几个时辰前,一杯鸩酒结束了崔邵祺的性命。
崔邵祺并不接受那杯鸩酒,还是顽固抵抗,可和锦帝都没来现场,只派了沈原殷去监督着,崔邵祺的不甘怒吼根本无用。
见崔邵祺就是不服那杯鸩酒,沈原殷也不耐烦了,直接叫了太监,给硬灌了下去。
沈原殷坐在马车里,闭目着养神。
简然接着说道:“昨日德妃闯进了养心殿,跟陛下大吵了一会儿,把陛下气着了,今早的时候,德妃被发现用白绫上吊,去了。”
“我们的人说,德妃在养心殿里好生骂了陛下一顿。”
沈原殷闻言笑了一下。
本来就没有搜查到德妃与这件事情之间的关联,和锦帝念及往日感情,原本并没有打算处死德妃,而是贬入了冷宫。
但或许是崔邵祺被赐鸩酒的事情刺激到了德妃,也有接受不了她唯一的儿子就这样死了的原因在,于是去了养心殿里臭骂了和锦帝,结果就是次日清晨上吊在了冷宫。
至于是德妃自己选择的,还是和锦帝下的令,简然就没再去打听。
马车缓缓刹住,停在了府外。
马夫将车蹬放在马车旁,沈原殷掀开帘子走下去。
就在此时,府中有下人急匆匆跨过门槛,看见沈原殷时眼前一亮,跑过来道:“大人,尹大夫说四殿下醒了,但是出了点意外,让您过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