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无名无分,陛下这样做, 怕是不大妥当。”
“好说。”
应天棋摆摆手,随口跟着瞎扯:
“封你个巳妃当一当, 还能委屈了你吗。”
“与昭妃娘娘平起平坐?”方南巳微一挑眉。
“怎么, 你想当贵妃不成?”
应天棋说完才反应过来:
“你怎么又提出連昭?”
“臣占了陛下雨露, 今夜更是夺了本属于娘娘的恩宠, 唯恐以下犯上,自然不能不提。”
方南巳这话说得平静又从容,像是在沙盘推演兵法,当然,得是在没听见他口里出着何等狂言的前提下。
眼见着话题越跑越偏越听越离谱, 应天棋赶紧叫了停。
不管怎样,扯这么多,应天棋就当方南巳是答应了。他自顾自站起来走到床邊脱了外袍踢了鞋子,往床上趴。
伸展自己的手和腿的那一刻, 他发出了一声由衷的赞叹:
“舒坦——”
应天棋闭着眼睛享受片刻,而后便听见一声瓷杯底与木桌碰撞的轻微响动, 是方南巳把茶杯放到了桌上, 起身朝这邊走了过来。
其实方南巳走路没什么声音, 只有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再加上那么一点点微不可察的脚步声,之所以知道他来了,是因为他人还没靠近,身上那股湿漉漉的青苔味道便先袭了过来。
应天棋感覺着方南巳应該是走到床邊站住了, 但之后没再有什么动静,便睁开一只眼睛偷偷瞧一眼,结果就对上了方南巳的视线。
方南巳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目光里没什么情绪,面上也没什么表情,但应天棋就是感覺他正在拿目光驱逐自己。
“哎呦——”
应天棋抬腿踢了一脚空气,摊牌了:
“实话告诉你吧,我就是不想回宮。我今天住长陽宮,演戏给外邊人看,还得顾着里边人的感受和清白,出不去也进不去,就只能缩在窗边那窄窄一張软榻上过夜,又吵又闷还伸不开腿,簡直就是酷刑。你行行好,让我在这儿赖一夜,我明早再回去。”
方南巳扬扬眉梢:
“臣的感受和清白,陛下难道不用顾忌?”
“……”
这话说的。
“行了你别演了,话说得跟个黃花大闺女似的。方南巳,你有的我都有,我有的你也有,谁也占不了谁便宜,咱俩光着身子睡一張床都坏不了你的清白。再说了,你洗澡我都看过了,还差这点吗?”
之后,应天棋维持着“大”字形霸占整个床榻的姿势,大方地自退一步:
“给我弄间客房,不然不起来。”
心理学上有个名词叫做“拆屋效应”,简单来说就是在提出自己的真正诉求前,先提出一个更大更令人难以接受的要求,对方便会因为不能接受大要求而接受你真正的要求。
方南巳看起来并不像是愿意跟人擠同一场床榻的人,比起瞧着自己霸占他的房间,他肯定更乐意让自己滚去客房。
应天棋美滋滋等着方南巳的安排,但等了半天,方南巳还是没说话。
再等一会儿,应天棋突然闻到方南巳身上的香味似乎变得更浓郁了。
他没忍住又偷看一眼,下一秒,瞳孔地震。
“你干什么……哎!”
应天棋一睁眼就看见方南巳弯腰朝自己靠过来,这姿势太危险了,但还不等应天棋挣扎,他便感覺方南巳一手穿过自己腋下一手捞起自己腿弯,把他整个铲了起来。
这是要干什么?
两个要求都不想实现所以要把他打包丢出去吗?!
应天棋在方南巳的掌控下陷入了短暂的凌乱,但方南巳并没有把他扔出去。
而是像扔麻袋似的,把他往床榻里边一丢。
应天棋的身体由不得自己控制,打了个滚,人贴到了床榻屏栏上。
还没等他爬起来,方南巳便已经躺到了他身边。
“睡觉。”
应天棋愣了一下,没想到方南巳还真肯跟自己分享枕席:
“……你家没客房吗,非要跟我擠一起?”
方南巳双手抱臂躺着,闻言像是冷冷地笑了一声:
“臣倒是没见过有人没受到邀请就赖在旁人家里不走还提要求想睡哪睡哪儿的。”
“……”
这话戳到了应天棋的肺管子。
行吧。
一起睡就一起睡吧。
反正这床大,怎么着都要比回长陽宮幸福些。
应天棋往方南巳那边挪了挪,用肩膀挤挤他:
“给我分点枕头。”
方南巳配合地稍微往外面挪挪,下一瞬,边上就凑过来一只毛茸茸的脑袋。
很快,旁边人又往他身上搭了片被角:
“来,蓋着点。”
方南巳微一挑眉:
“不是嫌热?”
“热归热,被子还是要蓋的,别的位置可以不盖,但一定得把肚子盖上,不然着凉。”
应天棋打了个哈欠,語气也顯得懒洋洋。
方南巳对他的理论不予评价。
这一行为被应天棋解读为“不屑”,但方南巳倒也没有把他盖上去的被子拨开。
应天棋便安心地闭上眼睛准备酝酿睡意。
可是明明刚才还困得要死,现在闭上眼睛却一点困意都没有了。
……不是,这方南巳怎么这么香啊?
他老婆每天躺他旁边不会香得睡不着吗?
这味道跟他屋里的熏香也不一样啊?
到底是哪来的味道?
不对,方南巳好像没有老婆。
不应該啊,这人也二十好几了,上一个这么大年纪不成亲的还是郑秉烛。
郑秉烛是因为跟太后有一段不可言说的禁忌之恋,那方南巳是为什么?
人一旦失去困意就容易颅内蹦迪,应天棋的思绪越飘越远,最终没忍住用胳膊肘怼怼方南巳:
“哎,你睡着了吗?”
刚陷入困倦就被一胳膊肘怼清醒的方南巳:“?”
“睡着了吗?”
应天棋看不见方南巳睁没睁眼,但能感觉到他好像动了一下,所以追问道。
方南巳語气十分之差:
“有话就说。”
“哦……我就是想问问,你为什么一把年纪了还不娶媳妇?”
“?”
方南巳偏过头盯着应天棋,光线太暗,应天棋看不清他的眼神,更瞧不出什么名堂,就清澈地问了一句:
“咋啦?”
“我朝律法没有规定男子一定要娶亲。”
“对啊,谁强制这个啊?”
“那陛下问什么问?”
“。”
你这话是該对陛下说的吗?
“陛下”本该是个尊称,但到了方南巳嘴里,在许多语境下都顯得无比嘲讽。
“嗐。”
应天棋挠挠脸颊:
“好奇嘛。”
等半天没等到方南巳接话,应天棋冒着一定风险鼓起勇气追问:
“所以为什么???”
“……”方南巳真是被他烦透了:
“没興趣。”
“对女人没興趣,还是对感情没兴趣?”应天棋一个人絮絮叨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