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棋跟他们出来五天了,一路都住荒郊野岭吃随身幹粮,虽说方南巳和蘇言偶尔会打点野鸡野兔小鸭小鱼什么的给他换口味,但应天棋还是有些难以适应。
现在一听能进城,自然是期待的,但终归是理智占了上風:
“进城不需要盘查身份吗,咱这一行人有点風险吧?”
“嗯。也是。”
方南巳淡淡应了这么一句。
应天棋本就没抱太大希望,听他这样说便也谈不上失望,只继续抬头瞧着穿过树木枝杈的橙红色夕阳,因此并没有注意到方南巳朝某处递过去的眼神。
“公子放心。”
蘇言驾着马上前来,解释道:
“属下提前去探过,虞城虽被称作‘城’,实际只是个规模稍大的过路鎮子,该有的都有,只未设关卡盘查。城内来往人多,风气不好,比较乱,但也无妨。”
听见这一串,应天棋死去的心又活了过来。
他看看蘇言,又看看方南巳,想了想,可能还是觉得不大妥当,因此多问一句:
“顺路吗,会不会耽误时间?”
蘇言瞧着方南巳的眼色,如实解释道:
“不大顺路,一来一回,大约比原计划多耽误三四个时辰。”
应天棋把眼前两个选择稍微掂量了一下。
他很想短暂离开荒山野岭住一晚正儿八经的房子,吃点热乎饭菜喝口茶水,但是四个时辰可是八个小时,四舍五入一下得多花上大半天,但现在諸葛问雲那边的情况他实在是……
“三四个时辰,”在应天棋做出抉择前,方南巳先开了口:
“算了吧,除了虞城燒鸡,此地也没什么特别。”
……燒鸡?
应天棋成功被转移了注意:
“什么燒鸡?”
方南巳連个眼神都没分给他,看样子是不打算细说,应天棋便把求知的目光投向苏言。
“哦……”苏言解释道:
“虞城最开始只是前朝一个叫做‘虞家驿站’的地方,那驿站位置不大好,平时没什么生意,原本就要歇业了,但有日南阳州知州出行时遇了强盗,逃命时误打误撞到了虞家驿站。虞老板请南阳知州留下过夜,给他做了一道燒鸡,次日又派人将知州好好送了回去。
“知州对虞老板的相助大为感动,回去之后备了厚礼相谢,虞老板却不肯收,二人自此结下深厚友谊,后来双方儿女还结了亲,两家成为世交,也算是美谈一桩。后来许多人慕名前去虞家驿站,点名要尝那道令虞老板与南阳知州结缘的烧鸡。虞老板这道烧鸡有着祖傳的秘方与手艺,深受客人喜爱,后来一传十十传百,虞家烧鸡愈发出名,引得越来越多旅人往来定居,才使虞城发展为如今的规模。”
哇哦。
应天棋听得一愣一愣。
典型的IP帶动经济发展,结合背景故事发展品牌文化利用名人效应打造美食IP,一套連招打下来,简直领先世界一千年。
要是别的东西,不尝就不尝了,也就听个乐子。
但这可是烧鸡。
还是有着祖传秘方手艺的古法烧鸡。
应天棋对其他肉类不大感冒,唯独对禽肉情有独钟,其中最爱的就是鸡。
如果一頓饭菜里没有鸡肉,那这頓饭对他来说跟没吃也没什么区别。
在没有网络营销没有科技狠活的大宣就能帶动旅游业和城市推广的烧鸡……
应天棋看向方南巳,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我们去吧!”
方南巳微一挑眉,明知故问:“去哪?”
“虞城!”
应天棋的眼睛都要飘出星星来了,方南巳瞥他一眼,搬来苏言方才那句让应天棋颇为动摇的话:
“一来一回要多花三四时辰。”
“也没事。”应天棋挥挥手:
“这难得出来一趟,来都来了,自然是要体验一下各地的美食和风土人情,成大事者也不在这三四个时辰!”
于是今夜落脚地就这么定下了。
傍晚时分,一行人在山林间找到一泓溪水,捡了些幹柴架起篝火,打算用过晚饭后休整片刻便动身往虞城去。
他们运气不错,溪水里还有小鱼,苏言捉了几尾来,去了鳞掏干净内脏,给应天棋烤着吃。
应天棋拿着木棍,把穿好的小鱼架在火上烤着,兴致缺缺。
按理说,越往南走应该越暖和才对,但太阳下山后风一吹还是凉,尤其他们现在是在山里,天气阴寒,就算是坐在篝火边,应天棋也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他自己没多在意,只默默离篝火又近了些。
手里的鱼快熟了,飘着香味滋滋冒油,应天棋正打算凑近瞧瞧烤得如何了,但下一瞬却是眼前一黑——
有人往他头上丢了件披风。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因为应天棋闻到了衣料上的味道。
他扒拉开披风,看了眼坐在自己身边的方南巳:“谢谢。”
方南巳没应他的谢,只另道:
“出门不帶衣裳不带饮水不带干粮,你当真是没出过远门,十三日的路程,拢共就带了颗脑袋。”
“我……”应天棋有苦难言。
他是真忘了。
他只想着南巳物流能带着他这大件直达江南。
却忘了物流是需要时间的,这段路也是需要他自己跟着队伍走的,出发时光顾着带神奇纸片神奇毛笔和桀桀桀胡须等关键道具,对日常必须用品那是忘得一干二净。
以至于他身上这套换洗衣物都是捡了苏言的来穿,也幸亏苏言和他身形差不多,否则换了方南巳或者队伍里其他人高马大的汉子,应天棋穿个裤子都得拖地。
那就是真丢人了。
千错万错,还真都是自己的错。
应天棋拒绝继续这个话题,只把手里烤好的鱼递给了方南巳。
方南巳看看鱼,又看看他,微一挑眉:
“作甚?”
“给你吃。”应天棋把烤鱼朝他晃晃:
“我不饿,没胃口,不想吃。”
方南巳瞧着他,片刻轻嗤一声,抬手从他手里接过烤鱼,意味不明道了句:
“陛下脸上写着四个字。”
“什么?”应天棋一时没反应过来。
便听方南巳公布了答案:
“虞城烧鸡。”
“……”
好吧应天棋承认确实有这一部分原因。
他把下巴垫在膝盖上,伸手烤烤火。
实在没话题了,脑门上好像有四只烧鸡在打转,应天棋忍不住问:
“你吃过吗,好吃吗?”
“一般。”方南巳顿了顿,又答:
“你会喜欢。”
“为什么?”应天棋有些意外。
方南巳什么时候还研究起自己的口味了?
可方南巳没有解释,只反问一句:
“你还有不喜欢的禽肉?”
“。”应天棋有点无语地抿抿唇角。
然后发现这话他确实无法反驳。
“不是?”
可他还是不服: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禽肉?”
转转脑子,应天棋想到一个恐怖的可能性:
“难道你在御膳房也有人?你,你研究过我的食谱?!”
方南巳没再答话,只垂眸咬了一口手中有点焦的烤鱼。
哪里需要看什么食谱。
走了这五日野路,食材有限,没调剂的时候此人一顿只垂头丧气吃半塊白饼,打到野兔吃一塊白饼,打到鸽子鸭子可吃一块半,打到野鸡,则可高高兴兴吃整整三块。
显而易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