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鱼真的烤焦了,味道发苦,方南巳想把那块焦黑的鱼皮剥掉,但才抬起手,苏言便面色凝重地小跑过来,开门见山:
“辰姐来信了。”
方南巳没什么反应。
左右如今都是自己人,他也没避讳,直问:
“说什么?”
“说弟兄们至今没在含风鎮周边和闽华江渡口查到疑似鄭秉烛死士和锦衣卫探子的人。”
应天棋就坐在方南巳身边,苏言这话他自然也听见了:
“什么意思?他们没过闽华江南?”
“多半是。”
“……不应该啊。”应天棋皱皱眉:
“咱都快到了,他们就算边玩边走也不至于这么慢吧?”
应天棋总觉得这事儿有哪儿不对。
他想了想,问:
“方南巳,你是怎么查到諸葛问雲人在江南含风镇的?”
“巧合。”方南巳答:
“沉龙寨两年前在黄山崖劫过一支商队,运的是樱桃酒。方南辰察觉其酿酒工艺与寻常樱桃酒略有不同,多问了一句,得知其产自含风镇。”
应天棋听着:“然后呢?”
“但她没听说过江南还有个叫含风镇的地方,便一直记着此事。一年前,她恰好去江南办事,回时想起这事,便绕道去寻了这个镇子,从含风镇一位姓雲的农户手中买到了当年那批口感不同的樱桃酒。”
“那个姓云的农户,就是諸葛问云?”应天棋大概猜到了结局。
方南巳点点头:
“前段时间,我给了她诸葛问云的画像和特征,要她找人。她偶然想起这茬,便动身前往含风镇,最终确认,‘云先生’多半就是归隐的诸葛问云。”
“竟然是这样……?”应天棋有些意外。
方南巳瞧着他这反应,微一挑眉:“你以为如何?”
“我以为你们是辗转找到了他的家人,打听到消息,顺藤摸瓜……之类的。”
“若真可行,这人也不至于现在才被找见。”
方南巳动动手指,把烤焦的鱼皮剥了下来:
“岭北诸葛家到这一代只剩了诸葛问云这一支,诸葛问云父母去得早,他入京前已是孤家寡人,离京后无牵无挂,根本无从查起。”
“那这么说的话……”
应天棋有点迟疑:
“连你和你姐都是靠这么一连串的巧合才找到人……那鄭秉烛是怎么找见他的?若不是也遇见了这么多巧合,那有没有一种可能……”
应天棋没把话说完,但方南巳懂他的意思:
“你是说,郑秉烛或许根本不知道诸葛问云人在何处?”
“是啊。”应天棋有点想不明白了:
“陈实秋和郑秉烛搞那么大动静,又是死士又是锦衣卫,一路朝江南来,我们提前知道诸葛问云人在江南,所以瞧他那阵仗,自然而然以为他们是去调查劫杀诸葛问云。
“他比咱们早出发,从京城到闵华江最多十日,可这都十多日了,辰姐那边还连根毛都没看见。他们朝江南来却又没过闽华江,要么是警惕性够高藏得够好,把辰姐骗过去了,要么……如果像我们推测的这样,他们其实根本没查到诸葛问云的踪迹,那……”
有一阵夜风刮过,应天棋默默抓紧了身上的披风:
“那他们这一遭,是冲着谁来的?”
第95章 六周目
锦衣卫一般直接受皇帝差遣, 单凭郑秉烛是不可能调得动的,想想也知道,这事儿陳实秋指定也有份参与。
但陳实秋……应天棋觉得她算是个挺凉薄的人, 事不关己就不会给眼神,比如, 她跟郑秉烛都是那种关系了,前段时间却也没参与郑秉星的命案, 前往黄山崖剿匪一事还得郑秉烛掏出自家死士去干, 她是一点忙没帮, 連问都没多问一句, 应天棋始终没把他们的关系想得更深,实际上也有这一部分原因。
这次連陈实秋都出手了,说明他们所谋之事很可能已经触及了她手中最核心的利益。
应天棋先入为主,自然以为他们这浩浩荡荡的架势是要去宰诸葛问雲。
但现在这么一推,却发现那二人查到诸葛问雲踪迹的可能性竟如此之低……那他们是去做什么?
现在自个儿在这猜谜也没有意义, 应天棋默默抬手系好披风。
当务之急,还是得先过闽华江,去含风镇把诸葛问云搞定。
队伍休整得差不多,天也逐渐黑透了, 大家各自收拾東西,打算出发前往虞城。
应天棋给他的小白马喂了把草, 见队伍其他人已整装待发, 便踩住马镫翻身上马。
方南巳牵着马立在一旁, 正要灭了最后一堆篝火下令出发,应天棋就那么懒懒瞧着他。
可很快,他借着月光,突然瞥见不遠处飞来了什么東西, 于是立刻出声提醒:
“那是什么?”
方南巳顺着他的目光回头望去,便见一只黑鴉乘着夜色而来。
他微一挑眉:“蘇言。”
“是。”蘇言立刻应声,在马背上借力纵跃起身,抬手一接,黑鴉便稳稳停在了他的手臂上。
应天棋瞧着他这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在心中啧啧赞叹。
心念一转,他忽又想起,乌鸦这种鸟似乎经常出现在方南巳和蘇言身邊,就自己见过的都已经有好几次了。
话说回来,随意驱策传统认知中难以被驯化的鸟类,这种能力,很难不令应天棋联想到……
念头刚冒出一半,思绪便頓住。
因为应天棋看见蘇言抬手从乌鸦脚上摸出来一小只信筒,又从筒中抽出来一张纸条。
用乌鸦传信?
既视感更强了。
应天棋一直怀疑方家这姐弟俩是不是和南域有些关系。
现在看来,倒是更加确定了他的猜测。
应天棋微微抬眸,目光落向苏言,瞧着苏言的动作,看着他展开信件,而后又看他缓缓皱了眉。
显然,他的反应也落入了方南巳眼中。
方南巳直接开口问:“何事?”
“只写了一个字。”苏言把纸条递给方南巳。
方南巳接过,垂眸扫了一眼:
“谁的信?”
苏言将肩膀上的乌鸦抱下来检查一番,确认道:
“周十五。”頓了顿,苏言解释:
“他负责跟踪郑家死士与锦衣卫动向。”
应天棋听着他们说话,抬手把纸条要了来,自己也瞧瞧。
纸上只写了一个“秽”字,且字迹凌乱,不大好辨认。
“‘秽’能是什么東西?是不是没写完啊?”
应天棋试着把“秽”字组词,想了半天也没得出个结果。
直到邊上有个人主动出声道:
“这附近有个叫秽玉山的地方,污秽的秽。因为山上有许多生着瘢痕污渍质地如玉的石头,所以得名‘秽玉’。”
……是地点?
意思是,这信是负责跟踪的人传过来报点的?那这个思路倒也合理。
“所以,这封信的意思,有可能是为了告诉咱们,那群人进了秽玉山?”
应天棋咂摸着,片刻喃喃一句:
“坏了呀……”
“什么?”方南巳看向他。
应天棋皱皱眉,因为担忧,语速稍微快了些:
“你说,他为什么不把地名写完整,是不想写完整吗?肯定是不能写完整吧。那什么情况下,他才会着急把一份没写完的信报送出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