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说,若有来生,
“可是我从降生那日,便身不由己,无论再重演多少次,结局都会是如此。
“故而,若真有来生,我还是想她永远不要遇见我。
“我也不愿再要这天家富贵,如果可以,我更想做那只被丢进火盆中的狸猫。
“我是应弈。宣仁宗应崇华第九子,大宣第五位皇帝。
“我的人生荒诞可笑,我自己昏庸无能,放眼十余年人生,无一处可圈可点,唯此痛楚,刻骨铭心。”
这是应天棋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之后,像是电影谢幕,所有画面飞速掠过,又归于一片黑暗。
他好像从虚空之中重新被人拽回了现世,五感逐渐清晰,身体很暖和,心脏却还是很难受。
好像被一只大手猛地捏紧了,胸膛中那只不可缺少的器官跳动得很艰难。
应天棋不久前才以第一视角感受了应弈的那段经历。
所以他理解他的恨、他的苦、他的遗憾、他的悲哀,还有他的心痛、他从未见过天日的无疾而终的爱。
可是……
可是他真的好难受。
应天棋不自觉皱紧了眉。
但很快,他察觉一道略显冰凉的触感抚上了他的眉心。
那像是谁的指腹,轻揉了下他的眉心,又顺着他的眉骨往一侧描摹。
“皱什么眉?”
应天棋听见有人在他身边问。
声调有些冷。
应天棋觉得自己真是疼魔怔了。
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晕倒前在乾清宫,自然也该在乾清宫醒来。
可乾清宫,不该出现这声音的主人。
但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他还是努力地从混沌中找见一丝清醒。
他艰难地睁开眼睛,然后下意识地、抬手握住了那人即将撤离的指尖。
只要握得够紧,梦就不会溜走。
应天棋这样想着,然后借着宫殿里摇曳的烛火,看见了方南巳低垂的眉眼。
心脏的钝痛还没完全消散,惹得应天棋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而等到呼吸再无法静止下去,他长长地舒了口气,闭上眼睛,稍稍侧过脑袋,用额头贴了下那人冰凉的指背,喃喃:
“真是电影看多了,做梦都醒不过来了……”
“什么?”
应天棋本以为这只是半梦半醒间一句只有自己知晓的低语。
可没想到,话音刚落,就有人接了他的话。
应天棋这才彻底清醒。
他重新睁开眼睛望去。
便见方南巳坐在他的床榻边,维持着被他拉住手的动作,垂眸不带什么情绪地瞧着他。
“真的啊……”
应天棋倒吸一口气。
“什么真的?”方南巳微一挑眉。
“你……你怎么会在这?”
“不可以?”
“自然……”
应天棋将目光从方南巳脸上挪开,环视一圈,确定这真是自己的乾清宫没错:
“你怎么进来的?”
“何朗生能光天化日混进长阳宫,郑秉烛能夜半三更潜入慈宁宫,乾清宫而已,臣如何进不得?”
方南巳轻轻挣了一下被应天棋握住的那只手,但没能挣脱。
应天棋感受到了,但他不肯放:
“你说的这二位,一个进来救命,一个进来偷情,你来作甚?”
“臣光明磊落,不救人,不偷情,只是瞧瞧陛下死了没。”
“死了怎么办?”
“帮陛下身边那不中用的小太监喊句驾崩。”
“没死呢?”
“补两刀。”
应天棋没忍住笑了。
天知道,刚从沉浸式BE剧情中脱身,再看见方南巳、闻见方南巳身上的味道、听见他的声音……这种熟悉的感觉,有多令人安心。
他轻轻蜷起手指,任自己的体温将那只微冷的手变得温暖一些。
应天棋叹了口气:
“……你的话,一刀就够了。”
第155章 七周目
应天棋闭了闭眼睛, 片刻后,他才轻叹口气,松开了方南巳的手。
他撑着身子, 坐起身来:
“我这是晕过去了?晕了多久,怎么连你都惊动了?”
心脏处的痛感还未散尽,应天棋皱皱眉,抬手揉揉心口, 企图让它变得舒坦些。
“六日。”
方南巳不带情绪地报出一个数字。
“六……”应天棋懵了:“六日???”
那难怪方南巳要进宫亲眼瞧他一眼呢。
要换成他自己,他也得不信邪来瞧上一眼, 看看是假晕还是真死。
“所以,到底怎么了?”
方南巳的目光在他揉心口的手上停顿一瞬:
“心疼?”
“嗯……”
“疼晕了?”
“我也不知道……”
“现在还疼?”
“好多了。”应天棋叹了口气。
进剧情之前,和何朗生说话那会儿,那才是真的疼得要死了, 就是系统下一秒嘎巴给他来个死亡通报他都不会觉得奇怪的那种。
应天棋放下手, 左看看右看看,没瞧见除自己和方南巳以外的活人。
他想了想,问:
“我躺了这么久, 太医如何诊断的?今夜无人侍疾吗?”
这话说完,应天棋听见方南巳意味不明地轻嗤了一声:
“陛下想哪位娘娘侍疾?”
“……”
又来了。
应天棋挽起他的手臂,语气做作:
“提旁的人作甚, 旁的都不重要!朕只知道现在只有巳妃在朕身边,朕只要巳妃娘娘侍疾——”
方南巳抽回了被应天棋挽着的手臂。
用魔法打败魔法,应天棋知道自己成功了。
“太医说陛下是疲劳忧思过度,导致晕厥不醒,昼夜不安。而且……”方南巳拖慢了音调。
“而且什么?”应天棋忍不住问。
于是方南巳稍稍低下头,离应天棋近了些。
应天棋瞧见那双眼睛盯住自己缓缓逼近,莫名有些紧张。
他空咽一口, 下意识朝后躲去。
好在方南巳只靠近了一小段距离,很快便停了下来,极轻地眯了下眼,道:
“而且,陛下睡梦中时不时会唤先皇后小字,何太医认为嫔妃不便侍疾,乾清宫便只有太医与宫人侍候。”
“那,那太医呢?”应天棋磕巴了一下。
然后,他看见方南巳朝他使了个眼神,他被那眼神引得望向皇宫一角,便瞧见了置物架后、角落里横七竖八的一堆太医。
应天棋倒吸一口凉气。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方南巳及时道:
“没死。”
“哦……那就好。”
“所以,究竟是何事引得陛下‘忧思过度’,算算时间,陛下难道不该在处理徐婉卿之事?”
“?”听见这话,应天棋一愣。
什么意思,自己是在问及与李江铃往事时突然心悸昏迷,这事,何朗生没告诉方南巳?
……想来也是,何朗生并不是方南巳的人,至于方南巳为何使唤得动他……他们之间应当有某种联系,但关系又不是太近,也就只停在通风报信的程度,至于具体如何……暂时不知。
应天棋总不能说是听了李江铃的故事把自己给心疼晕了,便随口找借口敷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