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唉,我就是,呃也没什么……可能最近确实太累了吧,我做了个很长的梦,睡得久了些。”
方南巳只淡淡地瞧着他。
而后,他挪开视线:
“梦见什么?皇后娘娘?”
当然不止皇后娘娘,还有应弈。
系统拿了应天棋998积分,还了他一部沉浸式电影。原本应天棋觉得系统奸商、觉得自己一定会为这998捶胸顿足很久,但现在一切结束,他居然诡异地觉得这DLC买得还挺值。
因为他在这场体验里得到了一个很关键的信息——
应弈此人,似乎,大概,并非一个完全没脑子的昏君。
此人与应天棋隔得太久太久,经过后世的杜撰描绘,真实情况如何,应天棋早已不知。
但现在借他的视角、他的记忆体会一番,应天棋才发现他的痛苦、他的无奈。
从小到大,他喜欢的东西都会消失,所以养成了一副恶劣性子,不敢对任何人任何事表露真实的善意。
为了活下去,为了守住想保护的人,他只能窝窝囊囊地苟且偷生。喝药断自己子嗣、成日花天酒地扮演一个无能昏聩贪酒好色的帝王,好降低背后人的戒心。
可卑微至此,他终还是什么都没能守住。
那么他会怎么做?
会想报仇吗,会想抗争吗,会想用尽一切办法……为自己谋一条出路吗?
在自己到来之前,他是否也计划过什么,是否在暗中布过棋子,是否留过后路?
这样一想,另一件事也终有了答案。
此事应天棋早有怀疑,但如今才真正确定,原来当初出连昭入宫为妃却受尽冷待……也属应弈的刻意为之。
他猜得没错,应弈做此举,不是被美色糊了脑袋,他的确是想找个合理的理由,从陈实秋手中保下南域那群人。
如果电影能多看一会儿就好了,可惜它与支线任务绑定,应天棋只能从少年帝后这段感情中窥得主线的蛛丝马迹。
应天棋觉得,自己要查的方向又多了一条,只是这事他无法借旁人之手,只能自己摸索。
如果应弈当真有过谋算,那这偌大朝堂,谁是应弈的暗棋、谁与他有关?若能找见,那这些棋,都可为应天棋所用,倒省了他不少麻烦。
想到这,应天棋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他看了眼方南巳,倒又想起一节:
“哎。”
方南巳不理会他:“哎是谁?”
“方南巳!”
“嗯?”
“你今日来,就是为看看我?”
方南巳微一挑眉:“不然?”
“没有什么新消息要带给我吗?”应天棋学苍蝇搓搓手,疯狂暗示。
见他这姿态,方南巳眼里似闪过一丝笑意:
“你想要什么?”
“比如,郑秉烛?”应天棋扬扬眉:
“郑秉烛的效率,我是很信任的,从你给他传信那日到现在,已有六七日过去了,他有没有查到宁竹?”
应天棋不觉得方南巳会特意来乾清宫看他。
只能是在外面得了有用的消息、一时联系不上人,才会出此下下策,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大老远跑过来打晕一堆太医守着他醒过来。
所以,他笃定方南巳此行一定带着他需要的消息。
果真,方南巳点点头:“算有。”
“‘算有’是什么意思?”
“因为还无法确定那是否与你想要的有关——郑秉烛派人去华南县寻了一名老妇。”
“老妇?”应天棋皱皱眉:
“什么老妇?”
“普通老妇。”
“……”
应天棋望向方南巳的视线变得幽怨且阴森。
见状,方南巳弯唇笑了,终于不再逗他:
“查了,忠国公府旧奴。”
六个字落在应天棋耳里,可他全部注意力全都落在了方南巳方才那抹笑意。
他微微一愣,片刻才回神,不自觉也弯唇笑了,没忍住一句:
“怎么越来越皮了。”
闻言,方南巳微一挑眉:“什么?”
“……没什么。”
应天棋飞速挪开眼,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他轻咳两声以掩饰尴尬:
“那什么,忠国公府旧奴是吧……”
他迅速在脑子里给这几个字对了个号,而后一怔:
“忠国公府,陈实秋的母家?”
方南巳淡淡瞧着他,没有追问上一个话题,只点点头。
得到答案,应天棋睁大眼睛,小小声骂了句脏话。
事情不会真是他想的那样吧……?
“那人呢?郑秉烛已经带回去了?”
“还没。我让方南辰跟着,进京前寻机会将人截下,成了会传信给我。你要见她,是吗?”
“也不用。”应天棋想了想,抬手拍拍他的手腕:
“如果可以,我想亲自带她去郑秉烛眼前。”
方南巳上下打量他一眼:“你?”
“……”
应天棋从这一眼中感受到了浓浓的怀疑与鄙夷。
他磨磨牙:“我怎么了?我就要去。”
而后推了下方南巳的肩膀:
“你先走吧,等人逮到了你再同我说,就写在纸上就好,我会去找你。”
“嗯。”
方南巳应下,起身本欲离开,但走出几步,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又折了回来。
应天棋望着他,也不知他要做什么,只瞧着那走路带风的姿态,下意识往后蹭了蹭,用手撑着床榻柔软的表面。
他看见方南巳朝他伸出了手。
脑后高高竖起的马尾顺着肩头散落,方南巳稍稍俯下身,隔着应天棋身上一层薄薄的寝衣,用两指指背贴上了他的心口。
应天棋怔住,不大敢动。
他不知道方南巳在做什么,只感受着从他手上传来的、微凉的体温。
昏暗慵懒的烛火下,他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很用力、很迅速地跳动着。
“你……”
应天棋一句话还没说完,方南巳便撤了手。
似乎只是在确认这人的心脏是否还在跳动,感受到了,便收回了触碰。
“走了。”
方南巳并未对自己的行为做出半句解释,他像一道影子,快步从偏门离了乾清宫。
而应天棋坐在床榻上,愣神许久。
不知道为什么,方南巳手上的温度好像穿过衣料、穿过血肉,扎进了他的骨骼里。
一直等角落里那堆太医发出微弱的呼救声、直到殿外传来脚步声,应天棋才似恍然回神,一头栽回床榻上,扯着被子按在自己的胸口。
什么玩意。
……什么玩意!!!
大胆方南巳,有他这么对待皇帝的吗?!!
这是大不敬,大不敬!!
更恐怖的是,不知道为什么,应天棋忽然发觉自己在某一瞬间的心情有些熟悉。
似乎前不久才在哪里感受过一般。
但他没有往深想,不知为何,他有种直觉,这个问题对应的,一定是一个他完全未知且暂时不大愿意接受的答案。
应天棋已经睡了六日,再躺下去也睡不着了。
在众太医面前表演一出悠悠醒转的大戏之后、再接受太医们的诊脉喂药问东问西,等那群闲杂人等都走了,应天棋才彻底清闲下来。
太医嘱咐要他好好修养不能再操劳,应天棋不能下床,闲着也是闲着,便打开了游戏系统,将该领的奖励都领了,该消的红点消一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