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山青这番话,应天棋的脑子已经有些转不动了。
他大脑一片麻木,只听见自己问:
“那太医是谁?”
“是个挺年轻的太医,模样也端正,说话温温和和的,名字我却不大记得了,好像是叫……”
山青正努力回忆着,忽听应天棋道:
“何朗生?”
“对!没错,就是姓何!小何大人嘛。”
应天棋觉得自己的情绪平静得可怕。
他抬抬手:
“好,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山青走了,应天棋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无意识地用袖子搓干净了手心已经干掉的血。
他像一具行尸走肉一般回到了自己的寝殿。
他头疼得要命,也累得要命。
他没法想了,也没力气想了,只吩咐白小荷:“让何朗生来见我。”
白小荷见他那比墙面还要青白的脸色,像是想说什么,却终也没有开口,只迟疑着应了一句,便转身替他去找了何朗生来。
而在等待的时间里,应天棋在怀中摸索许久,最终用两指夹出一张薄薄的卡片。
何朗生应当算是应弈半个竹马,是和他一起长大的人,又在宫中互相扶持这么多年,还替他往宫外给方南巳传消息……
应天棋从来没有疑过他。
想必应弈和方南巳也没有疑过。
这个人在他们面前的表现,也的确不会令人起一丝疑心。
可是何朗生偏没有替山青传这个话。
或许是他忙忘了,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总能解释。
但比这些合理解释更多的,是疑点,但应天棋现在真的分析不动了。
他能做的,只有在何朗生进来、行过礼后,麻木地起身走到他面前,将手里那张卡片贴上何朗生的肩膀:
“今夜我要查验他的身份。”
何朗生听不懂,更不知道应天棋在做什么,抬头看向他的目光里有一丝清澈的茫然。
应天棋也静静回望过去。
他什么也没说,只站在那里等待片刻。
然后,等他手里的卡片终于有了反应。
预言家卡牌颜色转换,随着应天棋心凉的速度一点点加深,终化为了几近纯黑的深灰。
那颜色,和何朗生那张带着一丝丝犹疑的、温和儒雅的面孔相比,未免反差过大。
盯着预言家卡牌定型后的颜色和图案,应天棋只觉自己的眼前也阵阵发黑。
他手劲一松,卡牌从指尖滑落,掉在了地上。
三次使用次数终于耗尽,它化为碎屑,消散在了空气里。
视线里的一切重叠在一起,应天棋立刻意识到,这是他多日未曾好好休息、加上所受打击过大出现的身体应激反应。
……不能晕。
应天棋告诉自己。
和狼孤男寡男共处一室,不能晕……
应天棋死死地掐着自己的手掌,却也无用。
他终也没能站住,眼前一片天旋地转,就那样歪倒在了地上。
视线和意识从此堕入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应天棋好像在梦中听见一声播报——
【叮——】
【检测到角色死亡】
【恭喜玩家达成结局——】
【嘿嘿,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第184章 九周目
耳边人声吵嚷, 应天棋的五感慢慢恢复,视线也由黑暗模糊变得明亮清明。
手里好像握着什么东西,应天棋定睛一瞧, 是一双筷子。
再回过神来瞧瞧四处。
原来自己是在学校食堂。
“嗯?棋总,你怎么了?”
桌对面传来的人声令应天棋一愣。
他冲白晓骁笑笑:
“没什么……”
“吃着吃着突然愣住了开始东张西望,我说你怎么突然跟被谁上身了似的。”
白晓骁一边往嘴里塞着面条一边瞪着眼睛瞧他。
“我能被谁上身?”应天棋漫不经心地用筷子拨拉两下自己盘里的菜。
“那说不好,你一学起来就发狠了忘情了, 不知天地为何物了,万一什么文曲星紫微星看上你想上你身助你一臂之力呢?”
应天棋笑着摇摇头。
虽然他和白晓骁只有几次游戏周目结束后零零散散的接触, 但这也够他知晓白晓骁就是这么个跳脱活泼的性子,与他关系也十分不错,现在听了这玩笑话,一笑置之便罢了。
果真, 白晓骁也没期待着他能真给自己一个回应, 话题很快就跳到了别的地方:
“哎这食堂新出的花雕醉鸡好吃不?”
听见“花雕醉鸡”四个字,应天棋一愣,再看白小卓, 才意识到他是在说自己盘子里这道菜。
他刚才出着神,竟连饭碗里是什么菜都没有留意。
“你尝尝。”
应天棋把盘子往白晓骁那里推了推。
白晓骁也不跟他客气,夹了一筷子就往自己嘴里送, 表情十分夸张:
“嗯——香!”
应天棋原本是没什么食欲的,但看见面前这盘花雕鸡,他不免想起方南巳来。
他八周目就这么悄悄死了,方南巳被迫读档,应该会被吓一跳吧?
应天棋夹了一块鸡肉送进嘴里。
中规中矩,公式化的味道。
还是方南巳更了解他的口味。
……他在想什么啊。
应天棋闭闭眼睛,把多余的念头赶出了脑海。
现在他离开了游戏, 也离开了应弈那具一连多日忧思焦虑、精神紧绷到极限的身体,头脑也清醒了许多。
他不急着开下周目,他得好好把上周目的疑点掰扯清楚,做好足够的准备再回去战斗。
何朗生……
何朗生!
应天棋怀疑谁都没怀疑过他!
应天棋想起这事就生气。
一来何朗生明面上一直是应弈阵营的人,勤勤恳恳帮应弈和方南巳传信,难道不该是铁好人吗?
当时预言家卡牌开始发黑的时候,真的是快要刺瞎应天棋的眼了。
二来,何朗生只是一个八品小太医而已,出身医官世家,家世清清白白,从小到大几乎都在宫里、在应弈和陈实秋眼皮子底下,何故又会和朝苏人扯上关系?
应天棋想不通,他在游戏内骤然得知这个消息时也是想不通,看不懂,也不想多观察纠缠,所以选择直接用只剩最后一次试用机会的预言家卡牌验身份,给自己一个痛快。
血裂症这种病,发病条件苛刻,病势凶猛,还鲜为人知。用这种瘟疫屠了行宫,效率极高,兵不血刃。
而且下手之人也不必怕瘟疫染到自己人,因为,既然他敢用,就必然知晓世上还有血裂症特效药存在,那瘟疫又算得了什么?他只需时时备着救命药、冷眼看着该死的人去死就是了。
至于山青,应当是个大变数。
因为他们不可能想到世上之事真有这么巧,就良山行宫这么屁大点地方,还有第二个清楚血裂症成因及治愈方法的人。
应瑀知道控制疫病的法子,但其实对那种局面来说也没什么大用,因为内鬼出在太医院,血裂症的致病因素又是毒草,就算没有小唐,何朗生也有一万种法子让疫病继续蔓延,再说了,第二波疫病如此大的规模,又真的只有小唐一个人的功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