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陈实秋。
陈实秋是应弈嫡母,一国太后,虽然恶事做尽,但她的身份注定了应弈不能将事情做得太绝,可应弈也绝容不下她继续待在皇宫里。和旁人商议过后,最终决定,太后娘娘“自请”去京郊道观苦修为国祈福,即刻出发。
陈实秋要出宫的那日,是个阳光明媚的早晨。
好歹是游戏的主线大BOSS,应天棋想去送她一程。
因为该处理的事都差不多了,那日,应天棋便起得晚了些,一起床就更衣准备去慈宁宫。
但在临行时,他突然瞧见在殿门外等候的白小荷。
白小荷见到他就要行礼,应天棋忙摆手免了:
“都已经不是侍女了,还行什么礼呢?”
“陛下是一国之君,就算民女不再是宫婢,也该向陛下行礼的。”白小荷认真答。
“我就不喜欢你这样拘着礼。”
应天棋本想再说教两句,但又转念一想,今后这具身体里就只有应弈了,应弈和他不一样,目前与白小荷并没有太多情分,也不像他从小接受人人平等的思想教育。
毕竟应弈是个正儿八经的土著皇帝,谁也说不准以后会发生什么事,白小荷这样谨慎些,也不是件坏事,便没再多说什么,只问:
“你寻我有事?”
“是。”白小荷点点头:
“民女想去慈宁宫,看看太后娘娘。”
闻言,应天棋微一挑眉,想了想:
“正好,我正要去慈宁宫,你也一起吧。”
白小荷垂眼:“是。”
一别数日,慈宁宫却像是已过去数年,竟显出几分荒凉之色。
陈实秋宫里的宫女太监们都被打发出宫了,她将去道观苦修,只有月缺和星疏陪着她。
慈宁宫很大,以前应天棋总觉得这地方压迫感很强,但现在冷清下来,又觉得也不过那样,原来那些名贵的金器陈设好像也失了光彩,显得死气沉沉又冰凉。
今时不同往日,陈实秋身上再没有华丽的首饰与衣裙,她素发素衣,倚在软榻上,垂眼玩着自己手上那枚从未离过身的梨花木指环。
有人进来,她也只淡淡抬眸瞥了一眼:“来了?来看我笑话的吗?”
“母后误会了。”应天棋远远瞧着她,并未近前:
“母后将启程去京郊青云观清修,我与你恐此生再无相见之日,所以今日特来相送,以表孝心。”
听见这话,陈实秋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
她摇摇头:
“你我本无母子情分,又何来孝心?你应当恨透了我吧,恨我,却又杀不了我,便更恨了。”
“……”
应天棋没应这话,显然,陈实秋也没指望他真能回答。
“……罢了,罢了。”
陈实秋叹了口气:
“也没什么意思,斗来斗去大半生,瞧着好像你赢了,但你除了这皇位,也同我一般,什么都没有了。从小敬爱的兄长算计你,一起长大的好友也算计你,真是可怜……”
说着,她抬眼,看得却不是应天棋,而是他身边的白小荷。
她话锋一转:
“小荷,你过来,我想同你说些话。”
应天棋微微一愣,下意识看向白小荷,便见小姑娘连犹豫都不曾有,抬步去到了陈实秋身边。
陈实秋瞧着她,眸子似含着点笑意,甚至还存有一丝欣慰:
“小姑娘,你赢了。”
“不敢。”白小荷低下头。
“有什么不敢的,你这不是向我证明了吗,原来,你是没错的。”
陈实秋弯唇笑笑。
褪去妆饰,她身上才终于落了岁月的痕迹,疲惫了,也消瘦了:
“我只是还想问一句,你为何选他呢?起初,他对上我,看起来并没有半分赢面不是吗?你为何就那么坚定地选了他呢?你回答我吧,解了我这桩疑惑,可好?”
听见这个问题,白小荷沉默半晌。
再开口时,她声音很低地,同陈实秋说了两个字。
谁想,陈实秋听见后竟是愣住了。
片刻,她笑得释怀:
“原来如此……唉,真是……我早就说过了,你总能让我想起曾经的我,若我年少时能得这二字,或许一切都不会走到今日这地步。”
陈实秋感慨着,一边朝白小荷伸出手,示意她将手交给自己。
白小荷便将手落在她掌心里,任她牵住自己,然后褪下手上那枚梨花木指环,放进了她的手心里:
“送给你吧。”
陈实秋放下了高高在上的架子,整个人比之前疲惫苍老不少,却多了一份轻松从容。
她瞧着白小荷,倒像是在与亲近的小辈话家常:
“不是什么名贵物件。只这指环,是我十五岁及笄那年亲手做给自己的。
“我是家中庶女,嫡母心眼小,对我处处苛待,我到了年岁,也找各种理由拖着,迟迟不为我办笄礼。我本不在乎这些,但又觉得自己该为自己做些什么,于是笨手笨脚地做了这枚指环,算作给自己的礼物。
“当时我告诉自己,出身不算什么,受的那些苛待和冷眼也不算什么,我总有一天能得到我想要的,为了不错过任何机会,我要坚持自己的目标,时刻做到最好,做得比别人都好,才能比别人走得更远。
“可惜,如今我走了这么远,却已经忘记我那时具体的理想是什么了,但我想,你应当没忘记你的。
“你说我这一生算是成功还是失败呢?我得到了一切,却都不是我想要的。世间繁华如流水,常伴我身侧令我能紧握住的,也只有我少女时送给自己的小礼物罢了。
“说这么多,怕你也烦得听。总之,小姑娘,虽然你我立场不同,说一句‘仇敌’也不为过,但今日看见你,我依旧希望你别忘了本心和理想,望你如愿以偿。”
“……”
白小荷缓缓蜷起手指,握住了那枚指环。
片刻,她朝陈实秋一礼:
“小荷,谢太后教诲。”
第196章 九周目
从慈宁宫出来后, 应天棋微微眯起眼睛,瞧着头顶的蓝天白云、明媚阳光。
白小荷站在他身旁,欲言又止, 许久才开口:
“陛下,我……”
“没事的。”应天棋知道她要说什么,也知道她不好开口,便先冲她笑笑:
“其实我早就隐隐约约猜到了, 你和她从很早以前就有往来,是吗?”
“是……”白小荷一愣:“您知道?”
“嗯, 张福全是她插在我身边的一枚钉子,后来我借着你的事除掉了张福全,她不可能允许我身边没人继续盯着。可她一直没有往我身边塞新的人,我身边一直只有你们两个。小卓性子单纯, 藏不住事, 我如果是她,也会选择拉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