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言。”
苏言原本是被方南巳唤进来收拾东西喂狗的,狗没喂成,便一直立在屋中等着主子下一步吩咐。
闻言,他抬眸看向方南巳,与之对了一瞬視线,这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微一颔首,转身离开了房间。
应天棋将他们的举动收入视线。
到这一步,他怎么还能不明白,或许事情当真就巧到了如此程度——山青被人托付的事情,很可能与方南巳有关,又或者干脆就是方南巳的手下给他传来的机密要事。
会是什么东西?
方南巳的谋反大计吗?
看方南巳的反应,这件事应该是不能对自己坦诚相告的,所以才在那闷着声打哑谜。
但方南巳显然也没打算瞒着他,不然也不会当着他的面这么追问山青、还光明正大和苏言搞小动作。
应天棋默默在心里记了一笔,面上只当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猜到,转而问山青:
“你已经尽力了,不必自责。只不过……依你所言,你被人托付的事情已了,以后可有什么打算?”
这话问到了山青的痛处。
想了想,山青垂下眼,摇摇头:
“我本就是个四处漂泊没有依靠的人,日后……咳……没什么打算,走一步算一步就是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寻个地方落脚,找一份稳定的工作,从此安定下来?”
应天棋迫不及待问。
他看见过山青手上常年练剑的老茧,加之山青能逃过一路追杀、在多人围堵下捡回一条命,就说明此人身手定然不俗。
这正是他此刻需要的,而在这短短一段时间内,他已经为山青想到了一个极好的去处。
山青抿抿干涩的嘴唇,声音有点哑:
“……我身无长物,只跟着师父习过几年武,最多帮人做点力气活,或者进镖局,但也免不了日日奔波。安定下来……对我来说实在是奢望了。”
“那也不一定。”
应天棋在心里打着算盘,弯唇冲他笑笑:
“不瞒你说,我现在在谋划一件大事,很缺人!最缺的就是像你这样有着一身好本事的好儿郎。说实话,我并不是什么善心泛滥的好人,不怕与你坦诚些。
“这么说吧,我愿意救你,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冲着你或可为我所用,但我也不是挟恩图報的坏人,你愿做就做,不愿便算了。事先告诉你,我需要你帮我做的事会打破你原本平淡的人生,可能会很危险,你或许会因此受伤,甚至丢了性命。
“当然,我这并不是命令,而是给你一个选择和可能性,你可以理解为我在邀请你帮我做一份长期的力气活。你若不愿,等伤养好了之后便可自行离开。你若愿意,我便给你一个落脚的地方,你助我成事之后,别的我不能保证,但荣华富贵权力名位,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只一点,我要你绝对的忠心。如果未来有人给你开了更丰厚的条件要你来害我,我希望你多少能想想,我今日的相救之恩。”
山青可能没想到他会这么坦诚,直接跟自己说这些,因此陷入了短暂的怔愣。
他没怎么思考,很快便回过神来,应该是下意识想起身朝应天棋行个礼,但刚一动就扯着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应天棋忙扶了他一把:“别激动,有话直接说。”
山青闭着眼睛挨过痛劲儿,才颤着声答:
“……江湖儿女义薄云天,向来有恩報恩,有仇报仇。恩人救了山青一命,山青的命便是恩人的,今后都为恩人而活,若恩人有用得上山青的地方,吩咐便是。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感人肺腑。”
二人这出情义深重的大戏落在方南巳眼里,惹得他没忍住嗤笑一声:
“用我的郎中,吃我的饭食,住我的府邸,报他的恩?”
“哎呀你就别小心眼了!”
应天棋打断了方南巳的施法,直接伸手朝他腰上摸去。
方南巳没想到应天棋会突然动手,整个身子都是一僵,等再反应过来时,应天棋已经扯下了他腰上的一枚木牌,递给山青:
“我不要你替我上刀山下火海。等伤养好了,拿着这令牌去北镇抚司,就说是方大将军举荐的人,但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怎么操作,回头让他教你吧,不出意外的话,很快你就能成为一名光荣的錦衣卫了。”
“錦……”
山青缓缓瞪大了眼睛:
“錦……锦锦……”
他虽然生在山野,但也听过锦衣卫“皇帝鹰犬”的名号,听过那些令人闻风丧胆的事迹。
他人都傻了,捧着那枚令牌,恍惚间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这是报恩?
这分明是又承了恩人一桩大恩!
若是他能成为锦衣卫,他们家的祖坟怕是都得冒青烟!
“我,我真的可以吗?”
“自然。”
山青被突如其来的大运砸昏了头,他看看应天棋,郑重地谢了恩,又看向方南巳:
“……恩人您呢,山青可有什么能为您做的?”
这才想起他来?
方南巳讨厌、亦不屑做被捎带的那个可有可无的人,更不屑这小子所谓的“报恩”。
因此他轻嗤一声:
“不必了。”
顿了顿,他瞥了眼身边正为计划一切顺利而默默雀跃的应天棋,瞧着他写满心情与心事的脸,并不欣赏,却也不自觉跟着牵了下唇角。
片刻,他挪开视线:
“左右你非真心,我非好人。有什么恩,便一并算给他罢。”
第43章 五周目
应天棋没想到今天晚上这一趟还有意外的收获, 不仅问出案子的线索,还捡了个新队友,一时好像连快要没过头顶的困意都变得十分值当了。
山青虽然没有伤着筋骨, 但终归是好好的身体遭人开了两个大洞,又流了那么多血, 即便年轻底子好,和他们说了这么久的话之后瞧着也明显蔫巴了。
应天棋便让他安心待着好好养伤, 自己跟方南巳离开了那间厢房。
彼时已是后半夜, 整个世界都好像安靜了下来, 只有草丛里偶尔冒出几声虫鸣。
应天棋和方南巳并肩行在凌松居的竹园中, 散着步,脑子里过着接下来的计划。
片刻,他听方南巳问:
“臣备车送陛下回繁楼?”
“不用。”应天棋回过神,打了个哈欠:
“你这离繁楼也不远,大半夜的驾个马车多显眼?我一会儿自己溜达过去就成了。”
听应天棋这样说, 方南巳点点头,倒也没再坚持。
应天棋低头看着脚下、自己被月光映出来的影子。
半晌,他开口道:
“方南巳?”
“在。”
“……謝謝你啊。”
方南巳似乎没想到应天棋会突然对自己言謝,微一怔愣, 而后才轻笑一声:
“陛下说要给臣皇位,那事成之前, 臣为陛下效力、为陛下賣命, 难道不是天经地义?陛下何故言謝?”
“嗐, 话是这么说,但该谢还是得谢。”
应天棋抬手伸了个懒腰,紧绷了一晚上的心才稍稍放松一些。
他叹了口气,再开口时没有技巧, 全是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