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棋作惊讶状,抬眸看向铁栅栏后的张问:
“今日一早我让方南巳去查了你们张家的府邸和别院,既然张小公子说,自己和郑秉星向来交好,这事儿不是你做的,那……”
应天棋把盒子里的东西露给张问看:
“那,这本案最关键的罪证忘忧凝,怎么会出现在你在张府卧房的暗格之中啊?”
第48章 五周目
应天棋这几天一直在想, 如何才能在保住南域娜姬的情况下顺利地结了郑秉星的案子。
若是结案时不能讓郑秉燭满意,按郑秉燭的性子,定然会私下里继續翻查。到时候被他翻出点蛛丝马迹, 南域那些人一样保不住。
想来想去,也就只能拎个人出来頂锅。
可这頂锅也是一门高深的学问, 要找谁顶、如何顶,才能讓郑秉燭不起疑心、全心全意地相信。
这不是一件容易办到的事, 直到应天棋从贾世仁嘴里听见那段故事——
一个可怜惨死的女主角, 一个深情软弱的男主角, 还有一个棒打鸳鸯的邪恶反派。
这其中能编撰的部分可就多了, 为挚爱复仇,动机充足,也算是顺理成章。
張葵助纣为虐为虎作伥,多年来在户部替郑秉星上下打点、贪污银粮,不知拖死了多少穷苦佃农、受灾民众, 讓他張家来顶这个锅,倒也不算冤了。
至于張问……
应天棋唯一纠结的点就在張问。
如果张问真如贾世仁所说,一往情深却被人生生拆散陰阳两隔,那应天棋再讓他背个罪名, 实在有点太残忍。
但说实话,应天棋不信。
他不信张问真是贾世仁口中、看客眼中的那个样子。
事实上, 只要把故事和现实稍微一对, 就能发现很多不合理的地方——
如果真有那么爱, 为什么不早早给人赎身?如果真有那么爱,为什么在知道郑秉星对婉娘有意后还让郑秉星有机可乘?
应天棋代入了一下自己,如果自己是张问,在婉娘死后消沉了那么久, 如今一朝大仇得報,就算不是自己做的,也称得上一句“大快人心”,就算不去敲锣打鼓放鞭炮庆祝,那也该叹一声“天道好轮回”。无论如何,悄悄跑去别院缩着,实在太反常。
当然也不排除张问就是这么个软弱的孬种。
可应天棋还是不信。
因为他不信从男人嘴里说出来的“真相”会没有被刻意粉饰美化过的部分。
昨日,应天棋从系统商城里看中了一个消耗性技能,名字延續了游戏系统一贯的傻缺风格,叫做“嘿嘿嘿我要栽赃嫁祸了神不知鬼不觉”。售价50积分/次,效果是把指定物件挪到指定地点。
用處不大,却正是应天棋需要的。
郑秉星遇刺当夜,妙音阁烧过忘憂凝,这是应天棋早让御医多次核实并且记录在案的事实,也就是说,忘憂凝将成为本案最关键的证据,東西在谁那就能定谁的罪。
应天棋昨夜已经把忘忧凝塞到张家去了,但他还是要親自審一審这位张问。
不仅是为了达成支线任务“还原始末”的完成条件,还是为了瞧瞧张问究竟是人是鬼。
如果张问真是受害者,应天棋自会想办法将他从这祸事中摘出去。
但现在看来,他是不必费这个心思了。
“啪——”应天棋合上盒盖,站起身来:
“证据确凿,你也别试图巧言令色诓骗本官了,认罪吧。”
张问大脑一片空白,还没弄懂应天棋在说什么、手里拿的又是什么,就这样被轻飘飘定了罪。
他被心中恐慌淹没,见应天棋要走,一时情急,冲过去抓住牢门:
“我何罪之有?……你说清楚!喂!说清楚!!”
应天棋却再没有理睬他。
他同白小荷一起往外走,走出去两步,突然问:
“他先前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白小荷离得不远,一直在门口處候着,这块又安静,二人先前的交谈自然躲不过她的耳朵。
她点了点头。
于是应天棋低声半开玩笑道:
“记得,小荷,世界上最不能相信的東西,一是流言蜚语,二是男人的嘴,要是这两样東西撞在一起,那就是一台大戏,一个字也信不得了。”
听他这样说,白小荷垂眸轻轻笑了一声:
“奴婢受教。”
应天棋觉得白小荷很有成为一个在封建时代思想遥遥领先的杰出女性的潜力,他刚想再说一点大道理,抬眸瞥见不远處另一道人影,立马收住话头,笑盈盈地快步迎了上去:
“郑大人!”
郑秉燭着一身墨色织银锦袍,带着几个近卫朝这边走来。
嫌犯昨夜刚抓,今早刚审,这人闻着味儿就赶来了,消息还真是灵通。
“微臣参见陛下。”
“哎免禮免禮!”
应天棋一把扶住郑秉烛,没让他行礼:
“不是说这事儿交给朕就行,你怎么还親自过来了?”
“臣听说今日大将军得陛下手谕,搜了张家府邸,得了本案关键物证,又听闻陛下亲自到大理寺牢狱提审张问,一时心急,便冒昧前来,望陛下恕罪。”
“无碍,你也是为你弟弟的事儿着急上火,朕懂得的。”
应天棋拍拍郑秉烛的肩膀算作安抚,边抬手将木盒递给他:
“你今儿就算不来,朕也是要去找你的。这案子,朕已经查得差不多了,之后的事情,朕全权交给你處置。瞧,之前朕觉得妙音阁那么多人,竟没有一个人记得案发时的細节,实在可疑,便让御医細細验过,后来他们说这些人有过短暂的失忆和恍惚,比对过数十种药材之后,说他们多半是用了南域独有的忘忧凝。便是此物了。”
郑秉烛从应天棋手里接过木盒,开了盒盖垂眸细瞧。
应天棋便在一旁等着,边细细打量了一眼郑秉烛的穿着。
一身墨色长袍,用银丝绣着简单的水波图样。
如此低调?
郑秉烛权倾朝野,性子寡言陰鸷,平日行事却是骚包又张狂。
宣朝帝王会给身负大功或极亲近信任的臣子赐蟒袍,在重大场合或执行公务时,得赐服的臣子可着蟒纹服饰,以示荣宠。
而郑秉烛为表恩宠与权重,无论什么日子,无论何时何地,无论衣袍是何制式,上边永远织着花里胡哨的蟒纹,至少应天棋这段时间见他都是如此,像一只到处开屏的花孔雀,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权有势是皇帝身边的红人。
何故今日突然如此低调?
“臣……有一事不明,既然此物是南域独有,张问又是从何处寻来的?”
正在应天棋盯着郑秉烛衣服打量的时候,郑秉烛突然开口问。
应天棋就知道他会疑心,立马道:
“哦,是这样,朕也奇怪来着,派人查过后才晓得,这东西源自一个南域行商。那老头五十来岁了,南域被灭后便天涯海角四处漂泊。他前段时日来了京城,被张问寻到,花重金买下了他手里这东西。人,朕也帮你找到了,现下就在西林客栈关着,你若心疑,去和方南巳说一声,随时提审。”
“……”郑秉烛张张口,像是想说什么,但话到了舌尖又改口道:
“臣没能参与此案,尚有许多内情不知……”
应天棋懂他的意思,大方摆摆手:
“没事儿,毕竟事关你亲弟弟,你又是我的左膀右臂,说了这案子朕亲自来审,就一定会负责到底。你还有什么问题,尽管问,你家遭此大变,朕心甚痛,现在朕能帮得上你的忙,心里也能松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