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说你来此是为了幫我们, 那鄭秉烛那隊死士的事, 你知晓几分?”
“不少。”
这可是应天棋上周目拿一条命换来的信息, 自然知道得不少:
“鄭秉烛是个心狠手辣, 眼里揉不得沙的货色,他派人前往黃山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你们的命。他要讓沉龙寨从黃山崖彻底消失,下地狱给他弟弟陪葬。”
听见这话,方南辰意味不明地輕嗤一声:
“你们远在京城, 有点什么黑锅都往我身上推,动辄给我惹点位高权重的仇家,还要我的命,我可真是养了个好弟弟。”
应天棋这个幕后黑手不好评价也不好附和, 只尴尴尬尬地笑一笑算了。
他努力岔开话题:
“呃……黃山崖中是不是有一处很像一线天的山穀?两边都是断崖,下边有石子地, 还有一片不大的树林?”
方南辰垂眸思索片刻, 抬手在地图某处画了个圈:
“这里。”
应天棋顺着她的手指看去, 见地图上写着三字——雲涧穀。
“今夜有一隊人纵马入山,宋立大哥和我都看见了,那便是鄭秉烛派来的死士。他们趁夜入山,目的是在山中早早设下埋伏, 明日将咱们一网打尽。只是我还有一点不太明白……他们为什么能未卜先知将埋伏设在雲涧穀,而不是直接摸去你们的寨子,是有什么说法吗?難道他们也看穿了黃山崖外的商隊是你们扮的伪装?”
闻言,向二爺看看方南辰,又瞧向应天棋:
“黄山崖这样大,我们的老巢在哪,哪是他们能得知的?这群痨鬼爹养的下流货色,摸不到我们的窝,就想这种下流法子,真是为我们费尽了功夫。”
说着,向二爺也用手指点点云涧谷的位置,没有直接直白解释,而是意有所指道:
“此地易攻難守,以往若有商队之类的人入内,哥姐几个收过路费,都会拦在这块儿。”
他这么一说,应天棋就懂了:
“所以,他们是想以下一波入山的商队为饵,在你们之前拦截他们的去路,到时你们发现自己被抢了生意,定然会疑惑他们的身份,出现与他们碰上一碰,他们的目的便达到了。”
“什么目的?”方南辰微一挑眉,问。
“截杀你们,或者,与你们同归于尽。”
应天棋也不瞒他们,将自己知道的和推出来的信息据实相告:
“他们的队伍分成了三支,其中两支在云涧谷两侧的山崖上,另一只藏在云涧谷深处那片小树林种。除此之外,他们还带了火药,就埋在云涧谷的沙石子下面。我猜这是他们的两手准備,要打得过你们就算了,打不过就一拉引线,大家一起死。”
頓了頓,应天棋又补充道:
“也不一定,或许也有第四支,如果你们中有幸存者,剩半条命回去报信或者搬救兵,倒时第四支队伍就会出动,跟着他一路回到你们的据点。有可能直接动手,也有可能默默记下位置,然后回过头来,一击致命。”
在应天棋说话的时候,方南辰一直双手抱臂站在一旁,目光从始至終都落在他身上,像是某种审視。
待应天棋说完,才开口问:
“你怎么知道?”
“啊?”
“你怎么知道他们的人员分配,还有他们埋藏火药的具体位置?”
方南辰神色很淡,目光却凌厉,像是能够一眼将人看到底。
……是啊。
他怎么知道?
“我……”
应天棋磕磕巴巴,思索片刻,笃定道:
“……方南巳告诉我的!他负责监視鄭秉烛动向,得到消息后,托我务必转告你们。”
应天棋觉得自己找的这个理由实在是妙。
果然,方南辰点点头,虽然表情还是有那么一点微妙,但好歹没再质疑了。
只另道:
“既然知道人在哪、想干什么,事情就好办。宋立,你跟向贰带人摸黑进山,把脏东西解决了,留两个活口,其他的随意处理。”
“是。”宋立和向二爺领命,正想走,应天棋却又出了声:
“……等下。”
屋内其他三人的视线一时都聚在了他身上,应天棋在他们的注视下开了口:
“这次是我侥幸得知他们的计划,才能助各位避开劫难。可若如此简单粗暴地将事情解决,他们一次不成,难免会再计划第二次、第三次……直至得手为止。”
这明显就是还有话想说,方南巳扬起眉梢:“那你想如何?”
应天棋没有回答,而是在短暂犹豫后,反问:
“你们有没有想过……放弃做山匪、改头换面闯一番新天地?”
“你个臭小子懂什么?!”向二爺从鼻孔里喘出道粗气:
“我们生是黄山崖的人,死是黄山崖的鬼!什么山匪,我们在这里,便是黄山崖的山大王!你意思改头换面、到外面去给人做小伏低当孙儿?那可不能够!”
向二爷张口就是一通反驳,直到对上方南辰冷淡的目光,才默默闭了口。
见他消停了,方南辰才朝应天棋扬扬下巴:
“你想说什么?先说来听听。”
除却中间那些大大小小的插曲,至此,应天棋才終于露出了自己特意跑这一趟的目的:
“郑秉烛多疑多思,你们现在已经引起了他的注意,未来的日子定然不会安稳。如果这次这批死士没得手,那么郑秉烛还会派人来第二次第三次,如果死士得手了,他依旧会派人前来暗中探访一遍又一遍,确认你们确确实实死透了死绝了才会罢休。这样一来,无论生还是死,你们都很难再继续以前那样的日子了,除非你们可以放弃向过往商队索要‘过路费’,就此在黄山崖隐居。”
“你这小孩不是招笑吗?要是不收钱,我们这么一大幫子人吃什么,喝什么?西北风吗?”
向二爷应该很满意自己如今的生活,因此很反感从应天棋口中说出来的任何一种可能性。
“没错,所以,如果你们留在黄山崖,就不可能改变自己的生存方式,那就永远摆脱不了郑秉烛。除非郑秉烛明天立刻入土。”
应天棋顺着向二爷的话,道。
“那又如何?”向二爷握紧拳头:
“他们那些半吊子有什么本领?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可是郑秉烛不可能一直讓死士来送死,一次两次三次不成,他势必会改变策略。”
为了让向二爷静下心来听他说话,应天棋稍稍提高了声调:
“他会开始查你们的底细,比如组织里的头领是什么人、甚至周边城镇往年那么多次联合剿匪为何次次以失败告终……查来查去,总有一天会查到方南巳头上、查到你们和方南巳的关系,到时候,受牵连的人只会更多。”
“那又如何?”方南辰突然輕笑一声:
“只允许他让我背黑锅,不允许我拖他下水不成?”
“话自然不能这么说。”
这姐弟俩的性子当真是像,说个话都绕着弯刺挠人。
应天棋花了500积分大老远跑到这里来,并不是为了踏青春游呼吸一下宮外的新鲜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