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止把他放在桌上,转身进屋,拿了块干布出来,把他裹住,开始擦。云真被裹在布里,像个粽子一样被翻来覆去,声音都变调了:“啾啾啾啾啾──”
等他终于被放出来的时候,整只鸟都是懵的。他看着江止,江止也看着他。
“太吵了。”
云真:“……”
他决定等他变回人,第一件事就是把江止按进水缸里,洗上三天三夜。
不,三天不够,得洗七天。
结果他们这个山没下成。
因为师父火急火燎地回来了。他老人家不是云游归来,简直是逃难归来,胡子都少了两根。
他一回来,就把三个徒弟都召集到了那个四面漏风的正殿。
“出大事了!”师父一拍大腿,表情凝重。
大师兄摇着扇子,懒洋洋地说:“师父,您这次悟出了什么?馒头要蹭热吃还是馒头要配着咸菜吃?”
师父瞪了他一眼,“要开武林大会了!”
武林大会。
这四个字在云真脑子里转了一圈,他想起来了。
当今武林,有两个厉害的世家,一个是在北边称雄的陆家,一个是盘踞南方的谢家。这两家也不知道是祖上积了什么德,还是挖到了什么秘籍,反正就是特别有钱有势。两家每年轮流举办武林大会,广邀天下英雄。说白了,就是两家轮流炫耀武力,顺便给自家小辈找对象、拉关系,顺便清理门户的。
今年轮到陆家,是在北方办,难怪谢公子会出现在这里了。
“武林大会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大师兄不解,“他们又没给咱们发请帖。再说了,发了还得送钱送礼呢。”
“这就是关键!”师父一拍桌子,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请帖,“他们发了!而且,”他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据说,今年的武林大会上,有一位半仙会现身!”
半仙?
云真鸟躯一震。
在这个时代,修仙问道是一种风尚,一种非常时髦的活动,很多名山大川都被各路英豪占领用来修炼。但这玩意儿就跟大师兄的承诺一样,听听就好,谁信谁傻。人人都说自己得到了老天的眷顾,个个都说自己即将得道飞升。
几百年来,真没见哪个成功的,大家都老老实实地练武,然后老老实实地死掉。
居然有成功的了?
云真站在江止的肩膀上,忽然意识到了一个极其荒谬的事情。
他没掉悬崖,没吃仙草,没被雷劈,没被白胡子老头托梦,就只是睡了一觉,然后从一个大活人,变成了一只鸟。
这么一想,他这算不算修炼成功了?虽然好像是从人修成了鸟,这大概就是师父常说的殊途同归吧。
云真忽然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重了。
那人是半仙,他就是鸟仙。
这听起来像是一个降级,其实不然,在这个灵气缺失的世界,已经算是逆天级别的道法了,云真在心里给自己立了一个新的身份:
流云宗第三代弟子,云真,道号“玄鸟”,肉身得道,物种飞升,乃是史上第一位,且是唯一一位,由人身修成鸟身的鸟仙。
他挺起胸脯,决定等他变回人,就去找个山洞,在门口立个牌子,写上:“鸟仙洞府,入内者,门票三百两,拒绝杀价,概不赊账。”
不愧是商人的儿子,云真觉得自己很有经商的天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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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观鸟,交钱[可怜]
第8章 神鸟降世
在云真看来,武林大会就像过年要放炮仗,不是因为炮仗真的能吓走什么叫年的怪物,而是因为卖炮仗的需要清库存,大家也需要一个理由聚在一起,名正言顺地喝酒赌钱。
江湖也是如此,太平久了,那些练了一辈子武功的人,总得找个地方使使。不然,一身的本事烂在肚子里,岂不是白练了?总不能去拦路抢劫,那叫土匪,不叫大侠。
师父把烫金的请帖往桌上一拍,激动得胡子都在抖:“徒儿们,你们知道为什么陆家会给我们发请帖吗?”
温婉很配合地眨了眨眼:“为什么呀?”
她觉得有必要给一个孤寡老人一点面子,尽管她知道师父接下来的话,十句里有十一句是屁话。
师父清了清嗓子,端起架子,一脸高深莫测:“因为那位半仙,指名道姓要见咱们流云宗的人!我一下山,就被陆家的人逮着了!”
“啾?”
云真趴在江止肩膀上假寐,一个激灵,差点掉下去。江止面不改色地伸出两根手指,稳稳地托住了他的鸟屁股,把他放回了原位。
“指名道姓?”萧逢之难得正经起来,“师父,您没听错吧?难不成有诈?”
师父义正言辞:“我们还能被人家骗了去?人家半仙能看上我们,这是我们的荣幸!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为师这块金子,终于要发光了!”
云真心里翻了个白眼。师父这块金子要是能发光,那他这只鸟就能下蛋。
半仙要见流云宗的人,而他恰好在这个时候变成了鸟。这要说没关系,他云真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难道那个半仙就是把他变成鸟的幕后黑手?
可为什么?他跟那半仙无冤无仇,人家图什么?图他长得好看?还是图他爹的钱?这半仙要是也长得好看倒也罢了,万一是个老头子……云真抖了抖羽毛,不敢再想那个画面。
温婉有些犹豫:“可是,万一那半仙真是冲着我们来的,会不会有危险?”
“怕什么!”师父一拍大腿,“我们不去,以后在江湖上还怎么混?武林大会那么多人,众目睽睽之下,那半仙难不成还能把我们当场炖了?再说了,听说陆家这次准备了不少好东西,去了就算白吃白喝,也不亏。”
云真心想,这才是师父的真实想法吧。
温婉还是有些担心:“可是真真回家了,万一他回来找不到我们怎么办?”
“能出什么事?”师父摆摆手,“年轻人嘛,就该出去闯闯,见见世面,等他玩够了,自然就回来了。”
云真:“……”听听,这是亲师父能说出来的话吗?
云真拼命点头:对对对,等我变回人就去闯荡江湖,你们千万别找我。
萧逢之一脸菜色:“师父,我最近参悟道法,略有不顺,恐不宜长途跋涉,恐有血光之灾。”
“什么道,风月道吗?”温婉一针见血,毫不留情,“大师兄,你那是丹田不顺吗?我怎么看着像是腰不顺。”
萧逢之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赶紧转移话题:“陆家在北地,这来回的路费、住宿费、人情往来、您算过这笔账吗?”
师父眼睛一瞪,没理会这个不争气的徒弟,他的目光越过桌子,灼灼地看向江止身上那个毛球。
云真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停止了梳理羽毛的动作,挺起胸脯:“啾?”(看我干嘛?)
他指着云真,神情肃穆:“这只灵雀,乃是为师夜观天象,发现紫微星旁有异芒坠落本山,寻迹七日,历经千辛万苦才寻得。”
云真:“……”
他怎么不知道还有这段?他明明是在自己床上醒来的。
“当时,”师父越说越起劲,“天降祥云,地涌金莲,百鸟朝凤,万兽来贺!此鸟非凡鸟,乃是祥瑞!”
祥瑞。
云真听着这个词,舒服了。师父虽然抠门,但在大是大非上,还是很有眼光的。
祥瑞这个词用得好。
“这只鸟,”师父清了清嗓子,“就是我们流云宗的护宗神兽!”
“神兽?”萧逢之笑出声,“师父,它昨天差点被狸猫给吃了。”
“那叫历劫!”师父呵斥道,“神兽下凡,法力被封印,自然要经历一番磨难,方能涅槃重生!这叫天将降大任于斯鸟也!”
云真在旁边听得热血沸腾,他昂首挺胸,用一种“尔等凡人见我还不跪下”的眼神扫视着几位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