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说你。”谢霄明冷冷地看了一眼云真所在的方向,目光像刀子一样扎过来,“我是说,某些人,惯会用些下三滥的手段,昨天暗箭伤人,今天就暗箱操作,上梁不正下梁歪!”
这话就差指名道姓骂他们了。
云真偷偷瞄了一眼师父。老实说,他们确实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温婉小声嘀咕:“大师兄……你又怎么招惹人家了。”
“嘘——”萧逢之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江止抬起眼皮,问他:“你想说什么?”
“我不和你打。”谢霄明说。
谢霄明转向坐在盟主位置上的陆风,一字一句地说:“陆公子,你是擂主,我有资格直接向你挑战吧?”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陆风笑了笑:“谢兄,按规矩,你得先过了江兄这一关才行。”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谢霄明说得理直气壮,“我打不过他。”
他倒是坦荡。
“与其丢人现眼,不如直接认输。”谢霄明说,“我今天来,本就是为了向陆公子讨教。”
众人开始窃窃私语。
“谢公子的武功在年轻一辈里可是数一数二的,连他都当众承认打不过,这个流云宗到底什么来头?”
“你们听说过流云宗吗?”
“没有,估计是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小门派。”
“小门派能出这种高手?”
云真听着这些议论声,心里美滋滋的,小胸脯挺得高高的。
没错没错,这就是他二师兄!他们流云宗就是这么卧虎藏龙!什么小门小派,等着吧,等会儿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深藏不露!
台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陆风也不能再拒绝了。他沉吟片刻,最后微微点头:“既然谢兄有此雅兴,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规矩本就是为人服务的,武林大会的宗旨是以武会友,既然谢兄有意切磋,在下自当奉陪。”
他走上擂台,对江止微微一笑:“江兄,不如你先下去休息,看看在下和谢兄的比试如何?”
江止没理他,收剑,转身,下台。
“这个江止也太狂了吧!陆公子都这么客气了,他连个谢字都没有?”
“我看他是不懂礼数,毕竟是小门小派出来的,见识浅。”
“啧啧,年轻气盛,目中无人,迟早要吃亏的。”
“陆公子多有涵养,他倒好,摆着一张臭脸,好像全世界都欠他似的,我要是陆公子,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他。”
云真气得炸毛。什么叫没见过世面!二师兄就是懒得搭理你们这群凡人!你们懂什么叫高手风范吗?高手就是这样惜字如金。
他恨不得当场飞过去,啄烂这群长舌公的嘴。
台上,谢霄明和陆风已经拉开了架势。
话本里写高手过招,通常都是洋洋洒洒几千字,什么“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霜寒十九州”、“剑出如龙,势若惊雷”,写得天花乱坠,看得人热血沸腾。
但云真现在觉得,写话本的肯定都没真看过人打架。
真正看起来,其实挺无聊的。
就是两个人拿着剑,互相试探。你刺一下,我挡一下,然后各自后退两步,摆个造型,再冲上去。唯一的观赏性就是,这两人长得都还行,舞起来确实比村口王二狗和李三胖互殴要好看一点。
要是换两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在上面哼哼哈哈,云真估计自己已经睡着了。
台下的观众倒是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发出一阵叫好声,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很懂武功似的。
又过了十几招,谢霄明额头上渗出了汗。反观陆风,却依然从容不迫,气息平稳,别说汗了,连头发丝都没乱一根。
云真看得直摇头,谢公子这体力不行啊,昨晚绝对是纵欲过度了,下盘不稳。
正胡思乱想着,场上局势突变。
陆风手上忽然加速,幻化出三道剑影,直刺谢霄明。谢霄明急忙后退,脚下却不知怎的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就在他失去平衡的那一瞬间,陆风的剑已经“唰”地一下,抵在了他的心口。
那速度快得惊人,台下很多人都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就看见谢霄明已经不能动了。
陆风收剑入鞘,笑道:“承让。”
云真看清了。
他现在是只鸟,能看到很多常人看不到的细节。
就在谢霄明踉跄前的那一瞬间,陆风的另一只手动了一下,是个很细微的动作,几乎看不出来,下一秒,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他袖子里飞出去,又瞬间收了回来。
是一根细如发丝的银线。
那银线在阳光下闪了一下,缠住了谢霄明的脚踝,轻轻一扯,然后瞬间收回。
这人使诈了!
陆风这厮,背地里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云真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当场飞过去啄他的眼睛。
可谢霄明好像根本没发现,只是脸色铁青地站在那里,最后还很有气度地朝陆风行了一礼:“陆兄剑法高超,在下自愧不如。”
云真莫名有点同情他。谢公子也挺惨的,之前被大师兄骗了感情,今天又被陆风用下三滥的手段暗算,真是流年不利。
“不愧是陆家大公子!”
“这盟主之位,非陆公子莫属!”
这群人真是马屁精,要是陆风放个屁,他们估计都能夸出花来,说什么“不愧是陆公子,连屁都放得这么有气势”。
云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仔细琢磨。刚刚陆风明显占据上风,为何还要使阴招?想来是用最快和最安全的方式结束战斗,保存体力的同时也给谢家留面子。
江止的第一个对手是个彪形大汉,一上台就捏了捏拳头,骨头咔嚓咔嚓响,看起来很唬人,他大喝一声:“老子最喜欢教训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小白脸!”
说完,他抡起沙包大的拳头,朝江止砸了过去。结果他拳头还没到,江止的剑已经抵到了他的脖子上。
大汉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整个人僵在那里,连大气都不敢喘。
接下来的几场,云真看得都快睡着了,对手都是些不入流的角色,根本不需要他操心。上来一个,下去一个,过程之单调,让人昏昏欲睡。
云真无聊得开始梳理羽毛,他忽然发现一个事情。
江止这人,其实挺恶劣的。
有些时候他明明可以一招解决,偏偏要跟人家玩一会儿,把对方的招式全逼出来,看看对方的底牌,然后再一招制敌。
这就像那些猫一样,明明可以一口咬死猎物,偏要玩够了再下口。
杀人诛心啊。
终于,经过一下午的对决,天字组和地字组的冠军都决出来了。
天字组是江止。
地字组是一个使双刀的汉子,看起来挺凶悍,刀法也不错,一路砍过来,倒也没遇到对手。那些对手估计都是被他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吓住了,还没打就先输了三分。
那汉子叫铁山,三十来岁,眼睛不大却很凶。他一上台,二话不说,举起双刀就砍。
他的刀法很霸道,大开大合,势大力沉。这就是传说中的大力出奇迹,也别管什么技巧了,人家就是砍,用蛮力砍,砍就完了。
一个人选什么兵器,其实是很能看出性格的。
剑虽然灵动飘逸,实际上用的人是比较少的。其一是因为剑贵,其二是其掌握难度远胜刀枪,上限高的同时下限极低,在不同人手上差不多就是烧火棍和神兵的区别。
江湖现在的两大世家却都是用剑的,铸剑山庄自己就能铸,陆家则是有钱买,也只有这两家能把剑练到极致。
师父曾经建议云真学鞭或者双短刀,但他不愿意,觉得拿刀砍这件事非常不雅观,何况两把?鞭就更别说了,都是姑娘在舞。后来他选了剑,首要原因当然是觉得使剑帅,次要原因是有了缠着二师兄的理由。
看着这个汉子,云真心想,早知道就学双刀了,说不得他现在已经是绝顶高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