蚁鸣(75)

2025-12-21 评论

  大当家在里头中气十足地喊道:“大姐别去!就是一点皮外伤,大夫看过了。你不用担心,早些歇息吧!”

  这听起来确实没有事。吴厨娘便放了心,朝李肆安抚道:“小郎君心疼大当家。给他喝些热汤,你们也早些歇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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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肆状没告成,更气了。又气又心疼地端着汤回来,他小心翼翼地把汤碗送到啸哥嘴边,说话还凶巴巴地:“慢慢喝!烫!”

  张叁被他这小模样乐得直笑,见他脸气得更皱了:“好好,不笑了。你放手,我自己端着喝。”

  张叁自己端着汤碗,因为烫,小口小口地啜着,无暇说话。李肆气得在屋里转了好几圈,真是气得不想理啸哥了,可是又舍不得!他想起上次他俩闹别扭好几天不说话,是啸哥先找他“倒歇倒歇”的。

  他于是挽起袖子,坐回床边,凶巴巴地说:“我们倒歇倒歇!”

  他一口京师话,说河东方言说得不准,但又满脸煞有介事,乐得张叁又想笑,被他瞪了回去。

  张叁于是先摆手示意他等一等,将汤喝完了放到一旁,才道:“咳,倒歇吧。”

  李肆凶道:“你不该骗我!”

  “是是,是我不对。不过也不是故意,我怕你担心……”

  “你早些跟我说身上有伤,我今夜便不背你了,也不让你饮酒了。二叔说了,受伤不能饮酒的!你瞒着我,这样不好!”

  大老虎一脸老实:“是是,是我不好。不过这伤也不重,不碍事……”

  “你不许说‘不过’!有错要改!不能找借口!”

  “好好,是是。”

  李肆是“倒歇”清楚了,可是啸哥的态度软绵绵的。李肆像一记重拳砸在稻草里,憋了一肚子的火还是没有发出去。

  张叁见他脸还皱着,便又笑着来哄他:“别气了,都是我的错。快些洗漱,早点歇息了。”

  李肆叹息一声,起身去洗漱。脱了衣袄,擦了一遍身体,他钻进被子里,老模样将脸贴在啸哥肩上,又叹了一声。

  他叹起气来像个认真的小老头。张叁想笑,又不敢笑,憋得实在难受。

  李肆脸埋在他肩上,瓮声瓮气地说:“啸哥。”

  “嗯。”

  “你以后不许骗我。”

  张叁心说:这事哪有说得准的,你啸哥坏着呢,唉。嘴上却道:“好好好。”

  李肆听他声音就觉得不对劲,抬起头一看,往他胳膊上捣了一拳:“大老虎!”

  老虎耳朵现在还在呢!在头顶上动来动去,一看就心虚!

  李肆盯着那两只动来动去的毛耳朵,看了不一会子,气头就下去了——谁对着这样毛茸茸的东西,还会生气呢?

  张叁不知道他飞快地气消了,听他半天没说话,便侧过身来,把他揽进怀里,低声哄道:“乖,不气了。”

  李肆一边被揽过去,一边叹息道:“啸哥,我明天就走了,我很担心你,我很舍不……”

  他脸被摁进了胸前,熟悉的温暖扑面而来,声音戛然而止。

  “……”

  张叁很疑惑,小愣鬼碎碎叨叨的,咋突然没了声。

  再说句“舍不得你”来听听哇!

  他莫名其妙地把肆肆的脸捧了起来:“肆肆……咋又傻了!嚯!你原来是一埋进这里就犯傻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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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肆因为晕乎过去,因祸得福,将这分离之前、本该痛苦不舍辗转难眠的一夜,美美地睡了过去。

  他啸哥睡得比他差多了。一大清早地,带着两只硕大的黑眼圈,侧身躺在他身旁,一只手撑着头,神情复杂地看着他。

  见李肆迷蒙地睁开眼,他啸哥幽幽地开口道:“小色鬼,我竟不知,你从第一次见面时就这么色了。脑子不开窍,脸倒是挺开窍,难怪喝醉了酒也都往我这里埋。可真是美得你哇!”

  李肆睡得懵乎乎,一句也听不懂,呆呆地问:“啥?”

  啸哥龇出虎牙,一口啃在了他脸颊上!

  “昂!!!”

 

 

第39章 欺负傻了

  李肆脸蛋上窝着两个深深的虎牙印,一脸委屈地往嘴里塞汤片子。脸上又痛又痒,他吃一会子,就忍不住停下来揉一揉。

  可算知道前天早上醒来为啥脸那么疼了!

  可是他做错了啥!

  可是他前天又做错了啥!

  他那小马脑子注定开不了窍,靠自己是想不明白的。可啸哥也不愿意跟他说!啸哥咋这么坏!

  啸哥咬完了他,就自去洗漱穿衣。现在正坐在他对面埋头吃汤片子,时不时偷偷抬眼瞟他一眼,但他一看回来,啸哥就又将眼睛垂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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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餐后,张叁帮着他收拾起行囊——实在没什么可收,只有几件换洗衣物、指挥使的钱袋、护理兵器用的油膏、粗布、木签,此外,还有张叁在魁原城里给他配的一小罐伤药。

  衣物的缝隙间,突然掉出一个灰绿色的小方块。张叁捡起来摊开一看,是一张晒干的荷叶。

  张叁拈着那张干荷叶,好笑道:“你咋还留着这个?”

  李肆伸手来抢。张叁一侧身躲开,另一只手臂一箍,趁机将他抱了个满怀。

  张叁跟个抢小娃东西的恶霸一样,一手将他箍在怀里,另一手将荷叶凑到自己鼻尖闻一闻——还带着一丝蔗糖的甜香。

  “旭哥送的糖,就这么舍不得?”

  李肆委屈地皱起脸。饼和糖是旭哥送的,可是将热乎乎的饼捏碎了、蘸着糖一口一口喂他的是啸哥。他留着这个是因为舍不得啸哥。

  咳,当然旭哥也有一点点舍不得,旭哥别生气。

  他伸手还要去抢,张叁伸长手臂左右摇摆地逗他,气得他往张叁肩上又捣了一拳。

  “哈哈哈!好了好了,还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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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俩人打打闹闹的,终于是将简陋的行囊给收拾好了。

  张叁又将那块龙纹玉佩塞进他衣襟里,收起笑容,正色道:“你替阿慎仔细收着,到了京师再给他,免得他路上又丢了。”

  又接着补充道:“你手下那个十夫长,叫陶实的那个,是个实心实意的,可以多仰赖他一些。旁的人倒也不差,都是些好汉。但你记住,对任何人都要留个心眼,不要全然相信,尤其是日后进了官场。”

  李肆已经是第二次听他说类似的话,但反正乖乖照做就是,便点点头。

  张叁又多说了几句,不外乎路上多加小心一类的叮嘱。

  吴厨娘俩口子也进来了,知道小郎君要走,一大早起来做了不少干饼给他带上。张叁也都帮他包好了收进行囊里。

  小郎君要走了,吴厨娘忍不住抹起了眼角。张叁忙劝道: “吴大姐,可莫逗他哭咧,你看他眼泪也包上咧。”

  李肆包着眼泪依依不舍地谢过了吴厨娘俩口子,便要跟张叁一起去大姐家接乔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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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还没能出县衙,陈小押司揣着鸽子急匆匆地追上来:“团练!又来了信!”

  张叁想了想,担心军情紧急,便道:“肆肆,你先去接阿慎,然后去北城门跟同袍们、佘将军汇合。我昨日已派人跟他们说了,约他们一早在北城门相见。一会子我看了信,直接去北城门送你,等我来了你再走。”

  李肆点点头,自己先去了大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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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叁跟刘武一起守着陈麓解那新来的密信。他昨日才让陈麓将守城大捷的消息告知了魁原城,还以为来的是下一步的指示计划。

  然而陈麓解好字后,拼在一起一看——霎时浑身一软!向后一瘫,差点从凳子上翻倒下去!

  刘武眼疾手快,揽住了他向后仰倒的身体。陈麓跌撞着想站起来,手脚慌乱地挥舞,打翻了笔砚,墨水将纸上字迹浸得一塌糊涂。

  “荒谬……无耻……”陈麓面无血色地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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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肆接了乔慎,与大姐和姐夫最后作了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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