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路程下来,他神色如常,只偶尔换换手。
偶尔路中休息,宇文霁会骑着马,单手拎着这杆铁骨朵来回跑,众将士皆可见。
军心遂稳。
“不是我的主意,是吕军师的。”
“吕?”
“哦!是那个小美——”人
“咳!”
刘害上前一步道:“吕先生虽年幼,却有奇谋,润物于无声中。”
刘害是丕州军中文化水平最高的将军了,他虽也姓刘,却不是刘菽家的那个刘,而是当年刘家迁徙的时候,在半路带上来的逃难者。到底是逃谁的难,也没人问过他们,反正如今刘害一家子是在丕州定居下来了。
其余将军都对他投去敬仰的神色,这话说得真好听啊,遂一起道:“吕先生虽年幼,却有奇谋,润物于无声中。”
这不就是打小养起来的情谊吗?他们懂。若吕墨襟长大了能给扶持着当了主簿,确实比什么崔家、方家让他们放心。
宇文霁笑了,一步一步来,慢慢给墨墨扬名。
他又对郭淖道:“郭将军,这两日还要你帮个忙。”
“大公子请讲!”
宇文霁让郭淖帮他编头发。丕州军身上的杂胡痕迹,也表现在他们的打扮上,虽然他们已经汉化严重,可无论士兵将领总有些人会用杂胡的小物件,或者在头发上编些小辫子,佩戴杂胡风格的饰物、耳环。
但他们不髡(读音同昆)发,就是不剃头,因为生活环境的关系,多数杂胡,即游牧民族的男性,都会剃头。汉人则是全发观念,虽然男人也会修剪头发,但髡发(剔得露出头皮来)是刑罚。秃头属于无奈,不在此列。和尚是全秃,且要烫戒疤的。
吕墨襟:“若要尽量吸纳图穆部,应刚柔并济。且不要将图穆部视为必定与之一战的敌人。”
宇文霁点头,他同意——人和人确实不一样,吕墨襟一提,宇文霁都能想起来,可吕墨襟不提,他就愁得没有任何法子。
刚,自然是宇文霁的个人武力与丕州军的整体素质了。得让图穆部知道,在丕州他们若作乱,难以得胜。
柔,就是要做出接纳与和善的表现了,辎重里带了酒,本来宇文霁还想大批量送羊,让吕墨襟阻止了:“你不知道他们的性情,万一是第一顿吃了羊,后头还找你要呢?稍稍带上一些,皆是与图穆部首领们开宴会用就够了,没必要大批送。”
不是敌人……就是可以争取的对象。图穆部不是来拼命,他们也是来求活路的。虽说图穆部基本上都是青壮,皆可战,但这反而才能说明他们一路的艰辛,老人孩子在这样的路程上,都活不下去。
吕墨襟:“有些小心思是无妨的,但图穆部现在需要的是安稳地延续,他们一定更畏惧损失。”
“嗯……”
另外的一个建议,就是吕墨襟让宇文霁自己身上带着点杂胡的特点了,说这话的时候,吕墨襟还有点犹豫,因为这是一件岐阳的世家子绝对不会干的事。宇文霁还是宗室,他出身还有点问题。
宇文霁当然是十分高兴地采纳了,他喜欢汉家的衣冠,但对佩戴民族首饰没抵触。
他就是汉人,外祖也是流落关外的汉人,不同首饰就是当地习俗问题——没错!
但他不会编小辫……
前世今生都没干过,临走的时候也不敢让母亲和亲娘帮手,担心她们会不理解,或提前让世家们看见,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
[星星眼]馒头小辫子的大趾:我好看吗?[星星眼][星星眼][星星眼]
第36章 意外的顺利
郭淖虽是个大肚子将军, 可他也是杂胡风格保持得最多的将军,两边都有细细的小辫子用金饰扎住,他还扎了耳洞, 金耳环一看就沉甸甸的,便装时,他手上、腕上, 还有脖颈子上也戴满了饰物。
宇文霁的提议, 郭淖自然乐意遵从。给宇文霁编了许多小辫子,又自己拿了首饰出来为他戴上。
宇文霁眉心一凉,郭淖还给他戴了条抹额,宇文霁一摸,虽然没看见什么样子, 但摸到了一块比拇指还大的宝石:“这个不行!”
这不成了他刮下属的油水了?
“大公子,大公子!您听我说!”郭淖退后两步, 对着宇文霁双手合十, 继而跪在地上, 行了五体投地的大礼, 他跪在地上, 依旧双手合十, 仰头看着宇文霁, “祝您吉祥如意。”他用汉话说, 又用宇文霁没听过的语言, 说了一遍,再次行了五体投地的大礼。
“祝您吉祥。”
“……”宇文霁看着他,问,“我该如何回应你?”
郭淖咧嘴笑了:“您摸摸我的头,就好了。”
宇文霁摸了摸他的额头, 郭淖托着他的手,亲了亲他的手指头。第三次行了五体投地大礼,这才退下了。
转过天来宇文霁又把郭淖留了下来,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郭淖自然知无不言。
不算后来加入的,当年来投奔的刘家家奴,分这几种情况:姓刘的,刘家的支脉或跟随主人一块儿改姓的奴仆;姓宇文的,崇拜武烈太子的人;姓郭和姓马的,刘家的世代仆从,一家做饭的,一家牵马的。
他们还在关外牧马时,这两家就是刘家最忠诚的追随者,郭家本来想叫“锅”的,还真有这个姓,可当时的官员大概是听岔了,就给写了个“郭”。
怪不得马愤也对他尤其亲热。
宇文霁刚放松,却又赶紧提起心来了——他不能因此就对他们格外信任。他只是一个未满十岁的孩子,即使天生勇力过人,但这些大了他几倍的将军,真因为各种原因对他忠诚无比?
游戏里的小人还能掉忠诚度呢。何况正经的活人。
宇文霁握住了郭淖的手,绞尽脑汁地说着感动信任的话,其实心里在说:我不是宇文傲天。我上有老下有小。
宇文霁的大军在与遂州的交界处停下了,找了个地势较高的上风处扎营。
他们在这儿又等了三天,宇文霁倒是不着急,补给跟得上,这段时间正好用来完善自家的营地,顺便给图穆部也弄一弄营地。
这天下午,图穆部的使者过来了。使者被带进帅帐的时候,看见宇文霁愣了愣。从位置看,他就是主帅,可使者听说丕州军的主帅是个九岁的孩子,这怎么看也是个十四五的少年人了。
直到旁人与他介绍,他才上前行礼:“图穆巴多,见过大公子!”
当然他也注意到了宇文霁的打扮,这无疑表现了对方的亲近之意。
——宇文霁还是只能被称为平王大公子,本来朝廷已经有消息要封他为世子,使者也出来了,可图穆部都来了,带着册封文书的天使却还没到。丕州这边还怀疑使者死半路上了,派人出去查找后才发现,他没死,就是停半路,故意不走了。
图穆巴多?宇文霁看向来人。图穆部的带头人也是三兄弟,图穆巴多正是老三。从血亲上说,他们还是宇文霁的远房外甥。
宇文霁站起来,走向使者,一把抓住使者的小臂,把他给提了起来:“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他比图穆巴多矮,可还是抬手按在了图穆巴多的肩膀上,按了两下,随即目露怜悯,“一路辛苦了吧,看看这都瘦成什么样了?回家了就把担子放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