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绳子,席恩想。我还有钩锚。是夜色掩护了我,守城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城堡的守卫力量薄弱,我只是攻其不备。但是他什么也不敢说。如果亚伯真的为他写了一首歌,拉姆斯十有八九会捅破他的耳膜,保证他永远听不到它。
“您可以信任我,大人。还有亚伯。”洗衣妇将自己的手覆上了他的。他的手戴着羊毛和皮革的手套,而她光裸的手指修长而粗糙,指甲被啃得短短的。“您还没问过我的名字呢,我叫罗文。”
席恩猛地将手抽走。这是个阴谋,他知道的。是拉姆斯派她来的。这又是个恶作剧,和带着钥匙的凯拉一样,一个消遣的玩笑,仅此而已。他想让我逃跑,然后才能惩罚我。
他想揍她,把那脸嘲弄的微笑捶个粉碎。他想吻她,把她按在桌子上狠狠地草一通,让她哭喊自己的名字(老二安好?)。但无论是出于愤怒还是情欲,他都不敢碰她一下。臭佬,臭佬,我的名字是臭佬。我不能忘记自己的名字。他抽搐着站起来,无言地走向大门,用残废的双脚蹒跚前行。
门外依旧大雪纷飞,潮湿而厚重的雪片正默默地将人们来往大厅的足迹掩埋。积雪几乎没过他的靴子,而狼林里的雪只怕更厚……即便是寒风凛冽的国王大道也不会例外。庭院里刚打过一场恶仗:罗斯维尔和荒冢屯的男孩们用雪球互相攻击。往上看,他可以瞧见一些侍从正沿着城垛堆雪人。他们用盾牌和长矛武装他们,给他们戴上半头盔,让雪哨兵在内墙上列队。“冬将军率领大军来和我们会师喽。”大厅门外,一个哨兵开着玩笑对席恩说……但当他发现自己在跟谁讲话的时候,立刻转过脸去狠狠啐了一口。
帐篷的另一边,白港和栾河城的骑士们的坐骑正在马槽里瑟瑟发抖。拉姆斯劫掠临冬城的时候烧毁了马厩,于是剥顿大人就建了个新的,比过去的还要大上两倍,足以配上他麾下诸侯和骑士们军马和驯马的数量。其他的马就拴在小屋里。戴着面罩的马夫穿梭于其间,给马儿们盖上保暖的毯子。
席恩向城堡更荒废的深处走去。他拾起一块残破的砖石,那曾经是鲁温学士的角楼的一部分。乌鸦们从城墙的伤口上望下来,彼此间窃窃低语,不时有一两只嘶声呐喊。他在自己曾经的房间门前站了一会儿(从破窗飞进屋里的雪没过了他的脚踝),然后去看了看了米肯的铁匠铺,还有凯特琳夫人的七角圣堂。当他从烧毁的塔楼下经过时,遇到瑞卡德·莱斯威尔和亚伯的一个洗衣妇,这次是圆滚滚的那一个,苹果脸上长着扁平的小鼻子。前者正把自己的脸埋在后者的颈窝里。女孩光着脚,身上裹着一张毛皮斗篷。他觉得那下面定然一丝不挂。当她看见他的时候,扭过头对Ryswell说了些什么,引得他哈哈大笑。
席恩艰难地从他们身边快步走开。马厩前面有一段楼梯,很少有人走这里。他的双脚把他带到台阶前面。阶梯又陡又险,他小心翼翼地爬上去,上面是内墙的城垛,那里只有他一个人,侍从和他们的雪人在离他很远的地方。在城堡里,既没有人给予他自由,也没有人剥夺他的自由。城墙之内,他能走多远就可以去多远。
临冬城的内墙比外墙要高,年代也更久远。古老的灰色垛口有千尺之高,每个拐角都矗立着一座四方塔楼。数世纪之后,外墙才拔地而起,它比老城墙要矮二十尺,但是更厚实,维护得也更完好。夸张的八角楼取代了朴素的四角塔。在两墙之间是一道护城河,河宽水深,上面结着厚厚的冰。积雪已经开始在冰盖上蔓延。白雪也在城垛上堆积起来,填满每个城齿,给塔楼们戴上一顶顶白色的软帽。
在城墙的另一侧,他的双眼所能看到的整个世界都在渐渐变白。树林,田野,还有国王大道——一张苍白柔软的斗篷覆盖大地,下面藏着城镇的废墟,拉姆斯的人纵火烧毁一切,然后扬长而去,留下熏黑的断壁残桓,全部被雪掩盖。雪诺造孽,雪来隐瞒。但那是错的。拉姆斯现在是剥顿,不再是个雪诺了,永远都不是了。
更远的地方,布满车辙的王国大道消失在旷野和群山之间,一切都归于无限延伸的白色大地。在那边,仍有雪花从无风的天空中安静地坠落。史坦尼斯就在那里某处,正冻得发抖。也许史坦尼斯大人想用暴风雪击溃临冬城?如果他真这么想,那美梦注定落空。这座城堡太坚固了,即使是光靠结冻的护城河,临冬城的防御力也是惊人的。席恩在夜色的掩护下偷袭城堡,只派手下精兵几人偷偷爬上城墙,游过护城河,守城士兵对这场奇袭毫不知情,等到他们反应过来,一切都太迟了。但是史坦尼斯不太可能使出这种诡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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