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穴的入口位于城堡最古老的区域,紧挨着第一重要塞,那里已经有上百年没有使用过了。拉姆斯攻陷临冬城的时候将其付诸一炬,没有烧掉的部分多数也已崩落。剩下的是一具空壳,有一面完全向外界敞开,内里积满了雪。四周遍布瓦砾:大块的碎砖,焚毁的横梁,折翼的石像鬼,它们几乎都被落雪掩盖,只有一只石像鬼还有部分露在外面,扭曲着面孔,盲目地朝天空怒吼。
这里就是他们发现布兰从城堡上跌落的地方。那天席恩跟随奈德大人和劳勃国王出去打猎,丝毫不知灾难即将降临。他还记得萝卜听到噩耗时脸上的神情。没人认为受伤的男孩能活下来。我要不了布兰的性命,诸神也办不到。奇怪的想法从他脑子里冒出来,接着他又更离奇地想到,布兰很可能还活在世上。
“在那儿。”席恩指向要塞墙下隆起的一片雪堆。“就在那下面。小心您脚底下的碎石。”
达斯丁夫人带来的人铲去积雪,移除碎石,花了大半个小时才找到入口。大门被封冻得死死的。侍卫长实在拉不动它,只好找来一把斧子。锁链尖叫着断裂,露出门后的楼梯,它从他们脚下盘旋而下,一直沉入黑暗。
“我们要走很长一段路,夫人。”席恩提醒她。
拉斯汀夫人不为所动。“柏伦,灯。”
台阶狭窄而陡峭,阶梯的中央被几百年间来往的行人踏得凹陷下去。他们排成一列依次下行——侍卫长提灯走在最前面,然后是席恩和达斯丁夫人,最后是其他人。他一直认为墓穴是冰冷的,夏天里从来都是那样的,但是随着他们不断往下走,温度反而渐渐升高起来。并不是温暖,墓穴里从不温暖,只是比上面要暖和些。在地下,寒冷是不变的,永恒的。
“新娘总是哭泣,”当他们一级一级小心翼翼地往下走的时候,达斯丁夫人对他说道。“我们的小新娘艾丽娅。”
注意点。要小心,非常小心。他用一只手扶住墙。火光摇动,台阶仿佛在脚下游移。“正如……如您所说,夫人。”
“告诉你家私生子,卢斯不高兴。”
他才不是人家的私生子,他想反驳。但是在他心里另外一个声音对他说,是的,他是的,臭佬属于拉姆斯,拉姆斯也属于臭佬。你不能忘记自己的名字。
“要是女孩一直哭的话,给她穿上灰色和白色的衣服可没什么好处。弗雷们或许不在乎,但是北方人……他们畏惧恐怖堡,但是爱戴史塔克。”
“你除外。”席恩说。“我除外。”达斯丁夫人承认道。“但对其他人来说是这样的。老”妓魇”霍瑟·安柏之所以在这里只是因为弗雷家有大琼斯作人质,至于霍伍德家,难道你认为他们会忘记私生子上一段婚姻?忘了他的夫人是怎么活活饿死,怎么啃掉自己的手指的吗?当他们听见新娘的哭声的时候,你觉得他们会想些什么?那可是英勇的奈德大人最宠爱的小女儿啊。”
不,他想道。她不是奈德大人的骨肉,她的名字是珍妮,只是管家的女儿。他确信达斯丁夫人内心也有所怀疑,可尽管如此……
“艾丽娅夫人的眼泪比史坦尼斯大人的刀枪更危险。要是私生子想保住临冬城,最好先教会他夫人如何欢笑。“
“夫人,”席恩打断她。“我们到了。”
“还能继续往下走呢。”达斯丁夫人注意到。“下面还有很多层,更古老,我听说最底下的一层塌掉了一半。我从来没去过那里。”他推开门,带领他们走进一条长长的拱形隧道。坚固的花岗岩石柱站在两旁,一对一对地延伸向暗处。
达斯丁夫人的侍卫长举高提灯,阴影迅速滑开。跟无尽的黑暗比起来,这只是一点渺小的光。墓穴从来都令席恩感到不舒服。他可以感受到石头国王正用他们的石头眼睛盯着他,手指紧握着生锈的长剑。他们都不喜欢铁种。熟悉的恐惧感包围了他。
“这么多,”达斯丁夫人说。“你知道他们的名字吗?”
“曾经……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席恩指向一边,“这一侧是北境之王们,最后一个是托伦国王。”
“向坦格利安下跪的国王。”
“是的,夫人。在他之后只有公爵。”
“直到少狼主。奈德·史塔克的墓在哪里?”
“在另一头。夫人,请这边走。”
他们在一对对立柱之间前进,脚步声回荡在穹顶下。石头国王和他们的冰原狼的目光追随着他们,一张张面孔激起他模糊的回忆,一些名字重现于脑海,鲁温学士幽灵般的声音在他耳畔低语。“雪髯”埃德里克,他统治北境长达百年之久。“造船者”布兰登,他扬帆远航,赶超落日。“饿狼”席恩,我们有着同样的名字。柏伦·史塔克公爵,他和凯岩城联手击败派克岛的达贡大王,那时坦格利安国王一统七国,治理它的却是首相,他是一个私生子,一个魔法师,人称“血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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