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10)

2025-10-09 评论

    “你什么都看见——而且好象看见的还不止这些。”
    “她丈夫是什么样子?如果你们的父亲是弟兄,你们应是嫡堂弟兄了。”
    “死了,我听说是。”索米斯说,忽然气愤起来。“我有二十年没有见到他了。”
    “他是做什么的?”
    “画家。”
    “这太妙了。”
    “你如果不想惹我生气的话,最好把这些人忘掉,”这样一句话已经到了索米斯嘴边,可是又被他咽下去——千万不能让她看出自己的心情。
    “他曾经侮辱过我,”他说。
    芙蕾一双骨碌碌的眼睛盯着他的脸望。
    “我懂了!你还没有回敬他,所以现在还耿耿在心。可怜的老爹!你让我来试一下!”
    这简直象睡在黑暗里,有一只蚊子在脸上飞来飞去一样。芙蕾这样的执拗,在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所以两个人到达旅馆时,他就恶声恶气说:
    “我总是尽量容忍。不要再讲这些人了。我上楼去,到晚饭时才下来。”
    “我在这里坐坐。”
    索米斯临走前把躺在椅子上的芙蕾看了一眼——眼睛里又是恨,又是喜欢——就走进电梯,上了五楼和安耐特住的双套间。他站在起坐间的窗子前面——窗子正俯视海德公园——用一只指头敲着玻璃。他的心情又烦乱、又毛躁。岁月和新兴趣为他敷治好的旧日创伤现在又在痛楚了,中间夹着不快和焦虑,还有那块不消化的果仁糖也在胸口微微作痛。安耐特回来没有呢?这并不是说在这种为难的时候她对自己有什么帮助。过去只要她问起自己第一次结婚的事情,他总是叫她不要噜苏;她只知道这是他一生中最热情的一次,而他和自己结婚不过是为了有一个家庭,勉强做的。她对这件事好象一直怀恨在心,而且时常用来挟制他。他倾听一下。门内传来一点声响,一个女人走动时的轻微簌簌声。她在里面。他敲一敲门。
    “谁?”
    “我,”索米斯说。
    她刚在换衣服,现在还没有完全换好;镜子前面是一个惊人的美丽身体。她的胳臂、肩膀、头发——颜色比他第一次看见她时已经深得多了——颈子的线条、衣服的光采、乌睫毛的灰青眼睛,看上去都有一种华贵派头——敢说她四十岁还是和过去一样漂亮。她是一笔很不错的财产,一个顶好的管家婆,一个相当懂事和慈爱的母亲。只要她对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要总是那么酸溜溜的,那么直言无忌就好了!她对他没有真感情,他对她也同样没有;可是索米斯有一种英国人的通病,总是不痛快她对他们的结合从不虚情假义地粉饰一下。他和她这个国家的无数男女一样,主张结婚应当建筑在互爱的基础上,但是如果结婚后发现843双方并没有爱情,或者从来没有真正爱过,——因而显然不是建筑在爱情的基础上——那也不能说穿。事实就是如此,爱情是不存在的——但是事实既然如此,你就只能这样下去!这样,你就两面都讲得过去,而且不会象法国人那样变得满腹牢骚,只图眼前,做出伤风败俗的事来。还有,为了财产着想,也必须如此。两个人之间没有爱情,这件事他知道,她也知道,而且双方都心照不宣,可是他仍旧指望她不要在谈话或者行动中承认有这种情况存在,他而且永远不能理解她骂英国人假道学是什么意思。他说:
    “下星期你请些什么客人上家里去?”
    安耐特照样用口红细细涂着嘴唇——他总是不愿意她搽口红。
    “你妹妹维妮佛梨德,和卡狄干一家,”她拿起一支细睫毛笔,“还有普罗斯伯?普罗芳。”
    “那个比利时家伙?请他做什么?”
    安耐特懒洋洋地掉过头来,在一边睫毛上点一下,说道:
    “他逗得维妮佛梨德很高兴。”
    “我倒想有个人能逗逗芙蕾;她太乱了。”
    “乱?”安耐特重复一下。“你难道第一次看见她这样吗,朋友?她生来就乱,正如你说的。”
    她难道永远不能去掉她这种故意做作的卷舌音吗?
    他碰一碰她脱下来的衣服,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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