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
“你假如和我一样,就行了。世界上的那些人由他们去!”
一对携带儿女出来透空气的夫妇走了过去,按照星期天的习惯走成长长的一串。
他们里面最后的一个穿过柴门。
“天伦之乐!”芙蕾说,一头钻到棠篱下面去。野棠花纷纷落在她头上,一簇粉红的花扫上她的粉颊。乔恩妒忌地抬起一只手来把花挡着。
“再见,乔恩。”有这么一秒钟,两人紧紧握着手站着。接着两个人的嘴唇第三次接上;分开时,芙蕾挣开身子从柴门穿了出去。乔恩站在原来的地方,前额抵着那簇粉红花。走了!要等过六个星期零五天!等于永恒!而他却待在这里,放过最后的一眼!他赶到柴门边上。她正随在那些掉队的孩子后面,走得很快。头回过来了。他望见她作了一个飞快的手势,就向前赶去,那走在后面的一家人遮得他望不见了。
他脑子里想出了一只滑稽歌曲,歌词是这样:
巴丁登呻吟——从没有那样难听——
他发出一声凄怆的巴丁登呻吟——
他立刻快步走回雷丁车站。从雷丁到伦敦,伦敦到旺斯顿,一路上他都把那本《荒径之心》摊在膝上,脑子里诌着一首诗,但是由于感情太充沛了,简直押不了韵。
芙蕾赶着路。她非迅速动起来不可;时间已经晏了,到了家里,她还得用尽一切方法来遮盖。她经过了小岛、车站和旅馆,正预备上摆渡,忽然看见一条小船上面站了一个年轻人,船系在小树丛上。
“福尔赛小姐,”他说;“让我把你送过去。我特地来的。”
她望着他,惊得都呆了。
“没有关系。我刚和你家里人吃过茶。我想我可以省掉你最后一段路。我正要回庞本去,所以是顺路。我叫孟特。我在画店里见过你——你记得——就是那天你父亲请我到府上来看画的。”
“哦!”芙蕾说;“对了——那个手绢。”
她认识乔恩还得感激他呢;她抓着他的手,上了小船;由于心情还在激动,而且人有点喘,所以坐着一声不响。那个年轻人可不然。她从没有听见一个人在这样短的时间讲了这么多话过。他告诉她自己的年龄,二十四岁;体重,一百五十一磅;住的地方,离这儿不远;形容自己在炮火下的感受,中毒气时是什么滋味;批评了那座朱诺,提到自己对这个女神的看法;谈到那张戈雅摹本,说芙蕾和那张画上并不太象;迅速地概括了英国的现状;谈到普罗芳先生——或者不管什么名字,——说他人非常之好;认为她父亲有几张很不错的画,有些有点过时;希望能够再把小船划来,带她到河上去玩,因为自命很靠得住;问她对契诃夫的看法,谈了自己的看法;希望哪一天两个人一同去看俄国芭蕾舞——认为芙蕾?福尔赛这个名字简直妙极;骂自己家里人在孟特的姓上给他取了个马吉尔的名字;大致形容了一下他的父亲,说她如果要看好书的话,应当读一读《约伯记》;他父亲就象还有着田地时的约伯。
“可是约伯并没有田地,”芙蕾低声说,“他只有牛羊和骆驼,而且搬走了。”
“啊!”马吉尔?孟特说,“我们老爷子如果搬走了就好了。我并不是要他的田地。田地在今天真是麻烦透顶,你说是不是?”
“我们家里从来没有过田地,”芙蕾说。“别的东西全有。好象我们一个叔祖一度在杜萨特州有过一个农场,完全感情用事,因为我们原籍是杜萨特州人。那个农场使他赔了不少的钱,很受罪。”
“他卖掉吗?”
“没有;还留着。”
“为什么?”
“因为没有人肯买。”
“对他反而好!”
“不,对他不好。爹说他很气愤。他的名字叫斯悦辛。”
“多妙的名字!”
“你知道我们没有靠近,反而更远了。河在流呢。”
“好极了!”孟特叫,把双桨暗暗沉一下;“难得碰见一个会打趣的女子。”
“可是不及碰上一个有心计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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