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39)

2025-10-09 评论

    小孟特举起一只手来扯自己头发。
    “当心!”芙蕾叫。“你的脑壳啊!”
    “不要紧!脑壳很厚,划一下没关系。”
    “你划行不行?”芙蕾狠狠说。“我要回去。”
    “啊!’孟特说;“可是你知道,你回去之后,我今天就看不见你了,‘菲尼’,就象法国女孩子说完祈祷跳上床时说的那样。那一天你有了个法国母亲,并且谈起你这样一个名字,你说是不是个吉祥日子?”
    “我喜欢我的名字,但那是我父亲起的,妈想要叫我玛格丽特。”
    “荒唐。你叫我M.M.,我叫你F.F.,好不好?这样合乎时代精神。”
    “我什么都无所谓,只要回去就行。”
    孟特捉到一只螃蟹,回答说:“这很讨厌!”
    “你划好不好。”
    “我划呢。”他荡了几桨,带着忧郁的焦切。“当然你知道,”他冲口而出,又等一下,“我是来看你的,不是看你父亲的画。”
    芙蕾站起来。
    “你不划,我就跳下河去游泳。”
    “当真吗?那样我就可以跳下去追你。”
    “孟特先生,我晏了,而且人很疲倦;请你立即送我上岸吧。”
    她登上花园上岸的地方时,孟特站起来,两手扯着头发望着她。
    芙蕾笑了。
    “不要这样!”孟特说,再也按捺不住了。“我晓得你要说:‘滚吧,该死的头发’!”
    芙蕾一个转身,向他扬一扬手。“再见,M.M.先生!”她叫,就走进蔷薇丛里。她看看手表,又望望大房子的窗户。她有一个怪感觉,好象大房子里没有人住似的。六点钟过了!鸽子正群集归栖,日光斜照在鸽埘上,照在它们雪白的羽毛上,而且象暴雨一样落在后面林子高枝上。从壁炉角上传来弹子的清响,——没有问题是杰克?卡狄干!一棵有加利树也发出轻微的簌簌声;在这个古老的英国花园里,这树是个出人意外的南国佳人。芙蕾到达走廊,正要进去,可是听见左边客厅里的人声又站住了。妈!普罗芳先生!她从那扇遮断壁炉角落的阳台屏风后面听见这些话:
    “我不,安耐特。”
    爹可知道他喊妈“安耐特”呢?她一直都站在父亲这边——在夫妇关系不正常的人家,孩子们总是不帮这一边,就帮那一边——所以站在那里踌躇不决。她母亲低低的、柔媚而有点清脆的声音正在说着——她只听出一句法文:“明天。”普罗芳就回答:“好的。”芙蕾眉头皱起来。一个轻微的声音传到外面寂静里,后来是普罗芳的声音:“我散一回步去。”
    芙蕾三脚两步从落地窗进了那间早晨起坐的小间。他来了——从客厅里出来,通过阳台,到了草地上;方才倾听别的声音时,已经听不见的弹子声,现在重又听见了。她抖擞一下,进了穿堂,打开客厅的门。安耐特坐在两扇窗子之间的长沙发上,跷着腿,头枕在一只垫子上,樱唇微启,星眸半合,那样子看去非常之美。
    “啊!你来了,芙蕾!你爹等得都要发脾气了。”
    “他在哪儿?”
    “在画廊里,上去吧!”
    “你明天打算怎样,妈?”
    “明天?我和你姑姑上伦敦去。”
    “我本来想你会去的。你替我买柄小阳伞行吗?要素底子的。”
    “什么颜色?”
    “绿的。客人全要回去的吧,我想?”
    “是啊,全要回去;你去安慰你爹去吧。现在,吻我一下。”
    芙蕾穿过房间,弯下身子,在前额上受了一吻,掠过沙发另一头椅垫上的人坐过的印子出去了。她飞步上楼。
    芙蕾并不是那种旧式的女儿,定要父母按照管束儿女的标准来管束他们自己。她要自顾自,不愿别人干涉,也不想干涉别人;何况,一个正确的本能已经在盘算怎样一种情形对她自己的事情最有利了。
    在一个家庭起了风波的气氛下,她和乔恩的恋爱将会获得一个更好的机会。虽说如此,她仍旧很生气,就象花朵碰上冷风一样。如果那个男人当真吻了她母亲,那就——很严重,她父亲应当知道。“明天!”“好的!”而她母亲又要上伦敦去!她转身进了自己卧室,头伸到窗子外面使面颊凉一下,因为脸上突然变得滚烫。乔恩这时该到达车站了!她父亲可知道乔恩什么呢?也许什么都知道——大致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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