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55)

2025-10-09 评论

    “怎么!”普罗芳先生轻声说,“那些你全知道的。”
    “我大约知道,不过我想知道你听到的有没有完全不对头的地方。”
    “他的第一个妻子,”普罗芳先生低声说。
    芙蕾把到了嘴边的一句“他以前从没有结过婚”咽下去,改问道,“她怎么回事呢?”
    “乔治?福尔西先生告诉我,你父亲的第一个妻子后来嫁给他的堂兄乔里恩。我要说,这是有一点点不愉快的。他们生的那个男孩子我看见了——孩子很不错!”
    芙蕾朝上一望。普罗芳先生在她眼前摇晃着——完全一副魔鬼气。
    就是这个——原因!她使出有生以来最大的英雄气概,总算制止住对面这个人形不再摇晃。她不清楚有没有被他看出来。就在这时候,维妮佛梨德走了进来。
    “噢!你们两个都已经来了!伊摩根和我今天下午在婴儿义卖会上玩得真开心啊!”
    “什么婴儿?”芙蕾木然问。
    “‘救救婴儿’的义卖。我买了一件天大的便宜货,亲爱的。一块旧亚美尼亚的织锦——前洪水时期的。普罗斯伯,我要你给我鉴定一下。”
    “姑姑,”芙蕾忽然低低说了一句。
    维妮佛梨德听见她声音有异,向她走近了一点。
    “什么事情?你不舒服吗?”
    普罗芳先生早已退到窗子那儿,几乎可以听不见她们讲话了。
    “姑姑,他——他告诉我,爹从前结过婚。说爹和她离了婚,她后来嫁给乔恩?福尔赛的父亲,这话是真的吗?”
    维妮佛梨德在她做四个小达尔第母亲的一生中,还从来没有感到这样真正窘过。芙蕾的脸色又是那样的苍白,眼睛那样的愁苦,讲话的声音那样的低沉而克制。
    “你父亲不愿意你知道,”她说,竭力装出镇定的样子。“事情总会漏出来的,我常跟他说应当让你知道。”
    “哦!”芙蕾说,就不再开口,可是维妮佛梨德不由得在她肩上拍了一下——坚实的小肩膀,又美又白!她碰到自己的侄女总不免要打量上一眼两眼,或者拍这么一下;她当然应当嫁人了——不过不能嫁给乔恩那个孩子。
    “我们多年前就已经忘记了,”她晏然说。“来吃晚饭吧!”
    “我不吃,姑姑。我不大舒服。我可以上楼去吗?”
    “亲爱的!”维妮佛梨德轻声说,关心起来。“你难道把这件事情看得这样认真?怎么,你还没有真正到了交际年龄呢!那个男孩子也还小!”
    “什么男孩子?我不过头痛罢了。可是那个男人我今天晚上可受不了。”
    “好吧,好吧,“维妮佛梨德说,“你上去躺一下。我叫人送点头痛药上来给你,让我来跟普罗芳先生谈。他有什么资格来搬这些鬼话!不过我要说,我认为你知道要好得多。”
    芙蕾笑了笑。“是啊,”她说,就溜出屋子。
    她上楼时头只是晕,喉咙里觉得发干,心里翻腾着一种恐惧的感觉,到现在为止,她一生还没有须臾感到怕自己会丧失心爱的东西过,今天下午的感受是既丰富,又强烈,而晚间的这个登峰造极的可恨发现真正使她的脑袋痛起来了。无怪她父亲要那样偷偷摸摸地把那张照片藏在她的照片后面——不好意思把照片还保留着!他可能够又恨乔恩的母亲,又保留她的照片呢?她用手按着前额,想把事情弄弄清楚。他们告诉了乔恩没有呢?她上罗宾山之行会不会逼得他们把事情告诉乔恩呢?一切成败都系在这上面!她已经知道了,他们全都知道了,只有乔恩——也许还不知道!
    她来回走着,咬着嘴唇拼命地想。乔恩爱他的母亲。如果他们已经告诉了他,他将怎么办呢?她说不出。可是如果他们还没有告诉他,她要不要——在他知道以前——能不能把他弄到手,跟他结婚呢?她竭力回忆着适才在罗宾山的情景。他母亲的脸色是那样的平静——深褐色的眼珠、洒了粉似的花白头发、矜持的微笑——使她迷惑不解;他父亲脸色和蔼、面容瘦削、微带揶揄。她本能地感到便是现在他们也会害怕告诉他,怕使他伤心——因为他知道了,当然会非常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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