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那条极端僻静的后街时,他想起有不少不择手段的托拉斯和联合企业一直都在市场上将各式各样的货物囤积居奇,把物价抬到人为的高度,感到特别气愤。这些滥用个人主义经济体系的人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恶棍;现在总算看见他们惶惶不可终日了,这也算一点安慰。否则的话,整个经济局势都会益发不可收拾——而且把他们卷在里面。克司考特、金生、福尔赛法律事务所的写字间占据街右一所房子的底层和二层;索米斯走上自己的房间时,心里想:
“我们该把房子油漆一下了。”
他的老职员格拉德曼还是坐在老地方,旁边是一口大橱,分做无数的小格子。那个兼职的职员站在他旁边,拿着一张掮客的单子,上面记着经售罗杰?福尔赛产业中布里安斯东广场那所房子后的款项投资清单。索米斯接了过来,说道:
“梵古佛城证券。哼!今天跌了!”
老格拉德曼带着一种粗嗄的逢迎声气回答他说:
“是——啊;不过什么都在跌,索米斯先生。”那个兼职的职员退出去了。
索米斯把那张单子和另外一些单子穿在一起。把帽子挂上。“我要看看我的遗嘱和结婚赠与书,格拉德曼。”
老格拉德曼把转椅极度转过去,从左手最下面一个抽屉里抽出两张稿子。恢复了身体原状之后,他抬起那张须发花白的脸,由于弯腰的缘故,涨得通红。
“这是复本,先生。”
索米斯接过来。他忽然有了一个怪念头,想到栖园有一只高大的、用来看守院子的虎纹狗,总是被他们用链子锁着;后来有一天芙蕾跑来,非要把狗放掉不可,可是那狗一放出来立刻咬了厨子,他们就把狗打死了,格拉德曼多么象那只狗啊。你如果把他的链子解开,他会不会咬伤厨子呢?
他一面压制着这种无聊的幻想,一面打开他的结婚赠与书。自从他父亲逝世和芙蕾出生的那一年,他重新做了遗嘱之后,已经有十八九年没有看了。他想看一看那句“在有丈夫保障的法律条件下”写进去没有。对的,写进去了——怪句子,当你想到它时,这个名辞也许从养马借用过来的!只要她始终是他的妻子,而且将来居孀时守节,就由他付给她一万五千镑的利息收入(包括所得税在内)——文字写得很陈旧,但是相当明确,以此来限制芙蕾母亲的行动不致越轨。他的遗嘱上给她凑足了一千镑的年金,也是同样的条件。好的!他把复本还给格拉德曼,格拉德曼接过来眼睛抬也不抬,转过椅子,把来放在原来抽屉里面,继续算他的账。
“格拉德曼!我很不喜欢眼前的这种局势;有不少的人连一点常识都没有。我要想个方法保障芙蕾小姐不遭受任何可能产生的意外。”
格拉德曼在吸墨纸上记了个“2”字。
“是——啊,”他说;“风气很糟。”
“普通限制期前处分的办法在这里用不上。”
“是——啊,”格拉德曼说。
“假如这些工党家伙,或者更糟糕的人上了台!危险的就是这些一门心思的人。你看看爱尔兰!”
“啊!”格拉德曼说。
“假如我马上对她作一笔赠与,而把我作为一个终身受益者,他们除掉利息之外就没法拿走我什么了;当然,除非他们修改法律。”格拉德曼头移动一下,笑了。
“噢!”他说,“他们不会这样做的!”
“我不敢说,”索米斯说;“我不相信他们。”
“先生,这要等过两年才能免除遗产税呢。”
索米斯嗤了一声。两年!他不过六十五岁啊!
“这不相干。你起草一张赠与书,把我的全部财产都平均赠给芙蕾小姐的子女,先由我终身享有财产出息,我死后由芙蕾小姐终身享有财产出息,但没有期前处理权,再加上一条:如果碰到有什么挪用终身出息的情形时,这些出息就归委托人掌管,由他们全权考虑怎样把这些出息用在对她有益的方面。”
格拉德曼嘎声说:“在你这样年纪,先生,这未免太过分了;你自己不能做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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