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告诉你的?如果你姑姑?.!我不愿意人家谈这件事,我受不了。”
“可是,亲爱的,”芙蕾说,非常温柔地,“这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不管多久不多久,我——”
芙蕾站在那里拍拍他的胳臂。
“我曾经想法子忘掉,”他忽然说;“我不愿意有人提起。”接着,就象发泄一股长久蕴藏在胸中的怨气似的,他又说:“在这些年头,人们是不了解的。崇高的感情,真的!谁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芙蕾说,几几乎象耳语一样。
索米斯原是背向着她,这时突然转过身来。
“你说的什么——象你这样大的一个孩子!”
“也许我遗传了你的崇高感情呢,爹。”
“什么?”
“你知道,我爱她的儿子。”
索米斯的脸色就象白纸一样,而且她知道自己的脸色也一样白。两个人在炎蒸的高热中相互瞠视着,空气中散布着泥土、一盆盆绣球花和生长得很快的葡萄藤的浓香。
“这真荒唐,”索米斯从干燥的嘴唇中间终于迸出了这一句。
芙蕾的嘴唇几几乎没有动,轻声说:
“爹,你不要生气。我自己也没有办法。”
可是她看出他并没有生气;只是害怕,非常之害怕。
“我还以为你这种蠢念头,”他断断续续地说,“已经完全忘掉了呢。”
“唉,没有忘掉!而且比从前增加了十倍。”
索米斯踢一下热水管。这一可悯的动作感动了她,因为她并不怕父亲——一点也不怕。
“最亲爱的!”她说。“你知道,事情避免不了,就避免不了。”
“避免不了!”索米斯跟着说了一句。“你不知道你说些什么。那个男孩子你告诉他没有?”
她的两颊突然涨得绯红。
“还没有。”
他已经又转过身去,一只肩膀微微耸起,站在那里盯着一处热水管接榫的地方看。
“这事使我非常厌恶,”他忽然说;“再没有什么事情更使我厌恶的了。那个家伙的儿子!简直——简直——浑蛋!”
芙蕾注意到,几乎是不自觉地,他并没有说“那个女人的儿子”;她的直觉又开始活动了。
难道那种崇高感情的残魂还逗留在他心田的某一角吗?
她一只手伸到他胳臂下面。
“乔恩的父亲已经很老了,而且身体很不好;我见过他。”
“你——?”
“对,我随乔恩去的;他们两个人我都看见了。”
“那么,他们跟你说些什么呢?”
“什么都没有说。他们很客气。”
“他们会的。”他重又研究热水管的接榫起来,后来忽然说:“我得想过——今天晚上再跟你谈。”
她知道目前只能到此为止,就悄悄走开,丢下索米斯继续望着热水管的接榫。她信步进了果园,走在那些黑莓和红醋栗中间,也没有心思摘果子吃。两个月前——她的心情多么轻松啊!甚至两天以前,在普罗芳告诉她这件秘密之前——她的心情也还是轻松的。现在她觉得自己就象落在网罟里,无法自拔——感情、既得权利、压制与反抗、爱与恨,全都交织在一起。在这阴暗的失意时刻,连她这样一个遇事死也不放手的人,也觉得走投无路了。怎样办呢——怎样去左右和扭转客观事物,使它服从自己的意志,并且满足自己的心愿呢!忽然间,就在高高的黄杨篱笆的转角上,她迎头撞上自己的母亲,路走得很快,手里拿着一封打开的信。她的胸口起伏着,眼睛睁得多大,两颊绯红。芙蕾立刻想道:
“游艇的事情啊!可怜的母亲!”
安耐特惊异地狠狠看了她一眼,就说:
“我头痛。”
“我真替你难过,妈。”
“嗯,对啊!你跟你父亲——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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