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还要闹一个晚上呢,他其实是以此为乐呢!只是兴致太高了恐怕不成体统,所以才那样,不过装成很忙的样子罢了。大家都一样。那帮人,说是吊唁吊唁,不过是想喝喝酒罢了。”
“妈妈,你的头怎样了?”
“什么?”
“装病吗?”
博子透过反光镜露出笑容。
“什么呀!”
“没什么……”
“怎么了,博子?”
“我是说大家都有很多陰谋。”
“大家?谁啊?”
“秋叶他们。”
“秋叶他们怎么啦?”
“听说在打什么主意呢。”
“什么啊?”
博子用一个暧昧的微笑搪塞过去。
车开到了位于须磨的藤井家,安代硬把博子拉进家门。
家里显得很昏暗,仿佛有看不见的陰影笼罩着。
起居室里的偶人①架子上,还没摆上偶人。
原色木箱堆在一旁。打开盖子一看,天皇偶人的脸孔露了出来。
端茶过来的安代,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只做了一半,因为还要准备今天的仪式,就半途而废了。”
接着,两人重新摆放偶人。比起博子所知道的偶人,这里的偶人看上去要大一圈,式样也更古典。
“这些偶人真漂亮!”
“有年头了,据说奶奶那一代就有了。”
据安代说,这些偶人被当成嫁妆,一代传一代,一直传到她手里。它们和历代的新娘一起经历了年年岁岁。那些新娘里,恐怕有几个已经和他一起长眠在那个墓地里了吧。博子一边想,一边用小梳子给偶人梳头发。
“一年只能出来一次,这些小人儿肯定很长寿。”
安代说道。一边凝视着偶人的脸。
雪直到傍晚也没停。
两人打开了阿树房间的门。
阿树原来在高中当绘画老师,房间里到处都是油画的画布。
博子从书架上怞出一本画册,摊开在桌上。每一页的画都觉得眼熟。而且,每幅画都散发着时光流逝的味道。
从前,博子喜欢在一旁看阿树画画。如今,看到这些业已成为遗物的画,被忘却的点滴开始在心中复苏。此刻,她仿佛听见了铅笔游走在素描纸上的声音。
陷在回忆中的博子被安代的呼声唤醒:
“你看这个。”
安代把从书架上找到的一本册子递给博子。
“啊,毕业相册!”
那是阿树中学时代的毕业相册。
小樽市立色内中学。
“在小樽吗?”
“对啊,小樽。离开小樽之后到了横滨,接着是博多,然后是神户。”
“都是好地方呀。”
“住在哪里都一样。”
“不是说住惯了哪儿都好吗?”
“那是‘久居自安’。小樽真是个安静的好地方呀。”
“在小樽哪里呀?”
“哪里……不过,已经不在了,听说已经成了国道地基什么的了。”
“这样啊……啊,找到了!”
博子翻着翻着就找到了中学时代的他。班级的集体照里只有一个人被框了出来,很醒目,正是他。那样子和博子记忆中的他一模一样。
“毕业前转了学。”
“他可一点没变啊。”
“是吗?”安代盯着相册,“现在看来,总觉得这照片不吉利。”
接下来,两个人浏览着相册中一个个中学生的稚嫩面孔,打发着时间。身穿学生制服的少年风华正茂。这孩子真可爱,现在流行这样的长相呢——安代说着故作轻松的话逗博子
开心。
“这里面还有他的初恋情人呢。”
安代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在女孩子们的面孔中搜寻,然后指着一个女孩:
“咦?这个女孩很像博子,不是吗?”
“什么?”
“说不定是他的初恋情人?”
“是这个女孩吗?”
“不是说男人会照初恋情人的相貌找女朋友吗?”
“是这样的吗?”
“是啊。”
博子把脸凑近相册,凝目而视,却看不出哪里相似。
她想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照片,就又翻过一页。
“阿树参加了什么社团活动?”
“田径队。”
博子翻找田径队的照片。
“有了,有了。”
这是一张短跑的照片,是在阿树绊倒的那一瞬间按下的快门。有点残忍的一张照片。
“真是决定性的瞬间啊。”
照片下面还加上了注释,写着“藤井的LastRun”。博子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尽管觉得有点对不起阿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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