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水烧开了,传来了水壶的鸣叫声,安代站起身来。
“吃点心吗?”
“啊,不用了……”
“是那家有名的点心店的。”
“那好吧。”
安代离开了房间,博子仍牢牢地盯着相册,一页一页认真地搜寻着不知会在何处出现的他,连最后一页的名单都不放过。博子用手指寻找着他的名字。
“藤井树……藤井树……”
就在指尖捕捉到那个名字的瞬间,博子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奇妙的想法。
博子从他的桌子上找了枝笔,伸出手掌,忽然转念,又卷起袖子,把住址抄在雪白的手腕上。
小樽市钱函二丁目二十四番地。
端着点心和红茶的安代走进来时,博子雪白的左手腕已经又缩回羊毛衫的袖子里了。
“在盘算什么呢?”
安代的声音吓了博子一大跳。
“什么?”
“秋叶他们。他们在盘算什么呢?”
“啊?……噢,他们说今天晚上要偷袭。”
“晚上要偷袭?”
“听说他们晚上要偷偷地去扫墓。”
“噢,是这样啊。”
安代看上去虽然很吃惊,但也有些欢喜。
“这样一来,那孩子今晚也睡不成了。”
那天晚上,就在秋叶他们可能在实施自己的计划时,博子开始给阿树写信。寄往左手腕上写的那个地址。
如果照安代所说,那里已经成为国道的路基,信是绝对寄不到的。这应该是一封哪儿都寄不到的信——正因为哪儿都寄不到才有意义。因为,这封信是写给已经不在人世的他的。
藤井树:
你好吗?我很好。渡边博子
信的内容不过如此。反复考虑,柔皱了很多张信纸,最终写成的信只有这几个字。博子自己也觉得很奇怪,但她却喜欢这么短,这么简洁。
(他肯定也会喜欢的。)
博子把这封信连夜投进附近的邮筒。奇妙的津灵在邮筒底部发出了微弱的“沙”的一声,结束得意犹未尽。
这是在藤井树的祭日里,博子的一个陰谋。
雪依旧纷纷扬扬地飞舞在夜空中。
这封信是三月初送达小樽地区的。一直处于感冒边缘的我,终于在那天病发。那天早上第一次量体温就是三十八度五。我给我工作的地方——市立图书馆打了电话。做完该做的事后,我跳上尚留有余温的床,享受了一个回笼觉。早饭吃得晚,吃完后,我在起居室的躺椅上又睡了一觉,是邮递员的摩托车声打断了我淋漓尽致的酣睡。
邮递员利满,怎么说呢,是个没头脑的浅薄男人,一看见女孩就非打招呼不可。而且,
他那有特点的高昂的腔调,时常戏剧性地让我津神紧张。像今天这种身体特别不舒服的时候,情况就更严重。不过那天我判断力迟钝,把这些事忘得一干二净,稀里糊涂地就把门打开了。还没梳的乱蓬蓬的脑袋,遮住半边脸的大口罩,羊毛衫下穿着的睡衣,都处在毫无防备的状态下——总之,就是这么狼狈。利满在院门那边用又惊又喜的眼光频频打量着我这副模样。
“咦?今天在家啊!”
我的踢踏着拖鞋的两只脚停了下来。
(糟了!)
脑袋昏昏沉沉。想到这点时,已经晚了。
“休息呀?”
“……”
“带着口罩,是感冒了吧?”
“……”
“今年的感冒真够厉害的!”
我呢,打算采取以守为攻的策略,不过似乎这样下去,这个家伙会一直喋喋不休的。我鼓起勇气,跑到邮箱那里。
“哎,我这儿有电影票,一起去看吧,周六怎么样?”
利满叫嚷着,我听也不听,从邮箱里取出邮件,飞快地掉转头,一口气飞奔回屋。
“喂,阿树!”
我不顾一切地关上门。就这么一个来回,对于当时的我而言,也像是做了一次剧烈的运动。我的心跳得厉害,不由自主地刚走到玄关就蹲了下去。全是利满害的!这个利满,又开始反复按我家的门铃。我抑制住怒火,冲着对讲器喊:
“怎么了?什么事呀?”
“阿树,你掉了封信!”
外面响亮的喊声,和对讲器里传来的声音重叠着,那声音好像期待嘉奖的孩子一样,劲头十足。
“是吗?不好意思,帮我放在邮箱里吧!”
利满没有回答,却传来了开铁栅栏门的沉闷响声。
(别随便进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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