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制片人的嗓音突然变得洪亮而又坚定了,尽管一分钟前,在他与娜斯佳交谈时,声音还是平静而又悄声细语的,“你要不然打道回府,要不然坐下来装作看书。当然啦,你不认得字母,但装样子你总会吧,您是个演员,又不是什么挤奶工。有问题吗?”
“你只要告诉我一句话,说她不是采利亚那娃!”一个女人的嗓音已经变成尖叫了。
“孩子,我的话从不重复两遍!你要不给我安安静静坐下来,要不就从这里走开。争当这个角色的演员打破头,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想得到这个角色的人,但挑人的是我。而且,我也只挑经导演推荐过的人。至于我挑了谁以及为什么挑他,任何情况下我也不会对您说。”
“这么说,是采利亚那娃在你这儿了,”女客人的声音里明显有了哭腔,“你已经决定要她担任这个角色了,是吗?”
“到此为止吧,我的忍耐力已到极限了。”
门锁啪哒一声,多罗甘推开了吱吱作响的门。
“向楼梯方向走三步,快点儿。切不可不打电话就闯进来,你不是生活在乡下,每个街角都有电话。走吧,小美人,带上我的问候和温柔的吻。”
他嘁里哐啷关上门,回到客厅里,他的脸上绝对平静无波,不像是刚刚大闹了一场,倒像是刚跟前来借盐或火柴的女邻居说过话似的。
“再次请您原谅。刚才我们谈到哪儿了?”
“伏谢沃洛德-谢苗诺维奇,你待人太性急了吧?”娜斯佳说。
他一口喝光咖啡,就势把椅子挪得远离矮茶几,叹了口气,伸直双腿说:
“我不得不这么做。请您相信我,就天性而言我是个软心肠人,待人并不凶。可我无权允许自已被人敲诈。”
“谁会敲诈您呢?就这位太太吗?”
“所有人!”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手舞足蹈地从一个角落到另一个角落来回走着。
“这姑娘以为我三年前喝醉了跟她睡过一觉,现在她就有权闯进我的住宅里来,要我还账。您倒是想想,问题所涉及的,不是我和她的任何什么关系,那件事无论对她还是对我,纯属偶然,而且,以后也再未发生过。在这三年当中,上过她床的男人多了去了,可她还是以为,在为新片挑选演员时,她可以指望我对她有好感。您大概以为,就她一个有这样的想法吧?我不愿说我这是在滥用露水关系,可要知道就连男人们也开始觉得他们在和我一块儿喝过一杯或洗过一次澡之后,有权提出什么非分要了。”
“不管怎样这毕竟太冷酷了,”娜斯佳说,“您为什么不向她解释一番,说在您这儿做客的,根本不是她的竞争对手采利亚那娃,而是警察呢?那样她当下就会平静下来的。如今她该难受了。”
“瞧瞧!”
多罗甘立刻停下来,伸出手指定娜斯佳。
“而这也就是我所说的敲诈。一个蹩脚女戏子居然敢于不经我邀请闯进我的家,要我跟她清账,而为了报答她我就得为自己辩护。不,不,不!如果她那颗蠢脑壳里想出什么了,那是她的问题,是她个人的问题,我永远不会允许这类问题成为我个人的问题。我在自己家里只招待我认为必要的人,谁都无权对我发号施令。你要是让他们得逞一次,你就完了!从此以后我就永远也摆不脱了,整个后半生我都得不厌其烦地对朋友和同事解释,为什么要这个导演,而不要那个,为什么要这个剧作家,这个演员什么的。我可不愿也不能做任何解释,不愿也不能在什么人面前为自己辩护。我是个制片人——您明白吗?我的工作是做片子,它的拷贝应该能使我收回投入的资本,应该能带给我哪怕一丁点儿利润。所以我只知道应当接受谁来做这个工作,才能挽回投资,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而不是那些只想上镜头的演员们。您倒想想看,有这么一位钢铁公司经理朋友来找他,说:让我们用我的矿石炼钢吧,至于说这矿石质量不行,不符合标准,那有什么要紧;至于说这钢铁随后谁都不会买你的,那又有什么;至于说用这钢铁做的机床一礼拜后就垮了,那又有什么要紧,这一切都让它见鬼去吧,我和你一块儿喝过那么多伏特加,一块儿睡过那么多姑娘,所以,买我的矿石吧,要不然,我都没办法给矿工发工资啦。我的处境就和这位经理一模一样。任何人任何时候都休想对我指手画脚,要我应当如何和跟谁做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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