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丈夫刚刚死后不久,她远渡重洋去欧洲探望了久别的父亲。他住在尼斯,然而从这次长途旅行中她似乎没有得到什么安慰。当她回到纽约,亲戚们看到她那副苍白无力,沮丧的面孔时惊得目瞪口呆。然而这倒对她有利,大家一致认为她现在的一举一动都恰到好处。
她盯着亨利-普莱斯特,好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起初,让这样一个身体强壮而又杰出优秀的人到这间她曾在最后几个月居住的昏黑的地方来真不容易。她开始注意到人们对她都保持了很远的距离,这真的好像透过寡妇应该围着的那层遮蔽痛苦的面纱来看看世人和人生。但她还是扭捏地向他伸出了手。
他把她递过来的手举向唇边,很明显努力在这个大胆的动作里糅进了一些吊慰的成分。然而刚举到半空,他似乎感觉到在这种场合他该松开她的手。
“好啦——你该承认我一直很耐心,”他说。
“耐心?对,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呢?”当他坐在离她很近的地方时,她淡淡地一笑。
“(呕欠)……当然!我都明白,请你相信我。但是难道你不能给我回一两封信吗?”
她摇了摇头,“我不能写信。“’
“不能给任何人?还是不能给我?”他带着嘲弄的口气问道。
“我只写我不得已要写的信——除此之外一封也不写。”
“啊,我明白了。”他微微地一笑。“难道你不认为给我写信也是不得已的吗?”
她没有说话,他便站起身在房间里转了一圈。他的脸比平时红多了,时而还抽搐一下。她看出他感觉到了黑纱的阻碍,使他压抑,令他不满。看得出他的内心十分矛盾。一方面他认为这样的聚会应遵循传统的行为标准,另一方面,一想起上次他们在一起时的那几个钟头,又使他内心恢复了原始的冲动。他转过身,站在她面前,血色全无,着眉头呆立在那儿,茫然不知所措,看得出他恨她这样对待他。
“你坐在那儿就像块石头!”他说。
“我也觉得我像块石头。”
“(呕欠)……过来”
她很清楚他在想什么。要弥补这种不快的开头,唯一的办法是先将女人拥入怀中——然后再慢慢地倾诉。古往今来,都是这么个做法。毫无疑问,他曾多次地尝试过,而现在他却不明白,他为何不这么做呢……。可是她的眼睛里流露出的东西叫他发呆。他又坐回到她的身旁。
“你一定受了许多苦,我亲爱的!”他一边等她回答,一边咳嗽。“我理解你的处境——一切都已经结束。但我却一无所知,知道吗,我对所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什么也没有发生!”
“就我们所担心的事?没有人怀疑?”
她摇了摇头。
准备再次询问之前他先清了清嗓子:“你难道没有想过你不在家时他也许已经跟别人讲过这件事了?”
“绝对不会。”
“那天,我亲爱的,真是天赐良机,叫人不敢相信……”。
他的身子慢慢地凑近,那只戴着戒指的大手放在了她的袖子上。那几枚戒指她真是再熟悉不过了——两条呆呆的金蛇镶着宝石眼睛,露出恶狠狠的目光。她坐在那儿纹丝不动,好像被两条蛇给缠住了一样。直到他慢慢地松开了手,她才恢复了。
“利齐,你知道,”——他的声音很沮丧——“这真可怕……”
“可怕?”
“当你安然无恙地脱离困境……并且自由,我亲爱的,自由!你难道没有意识到?我想你一直过于紧张,但我现在想让你感受一番……"
她突然站起身,走到房子中间。
“住嘴!住嘴!住嘴!”她几乎歇斯底里,就好像曾对芒特夫人大喊大叫那样。
他也站起身,黝黑的脸变成深红色,强装出笑容。
“真的,”他辩解说,“六个月的分别,一切都经过深思熟虑。”她不做声。“我亲爱的,”他的声音还是那般温柔,“你能告诉我你希望我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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