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姆有一天会平静下来,现在在他身上一切都清楚了:德利托,皮恩,卡拉布里亚四连襟。他知道对这些人和对那些人如何工作,既不怕也没怜悯。有时候夜间走路时,他头脑中有很多思想迷雾,就像空中的浓雾,但他是一个会分析的人,会向支队政委们说“A,B,C’,,是个“布尔什维克”,一个能掌管大局的人。我爱你,阿德利亚娜。
山谷浓雾密布,吉姆走上一段石子路山坡,像湖岸一样。落叶松从雾中显出来像拴船桩。吉姆……吉姆……谁是吉姆?旅政治委员觉得自己是儿时读过的小说中的主人公:吉姆,英国人和印度人的混血儿,和老“红色喇嘛”周游印度,为了找到净化河。
两小时前他还和德利托那个混蛋及妓女的弟弟谈话,现在来到“闪电”支队,全旅最好的支队,其中有俄国人小队,都是从边境修筑工事时逃来的俘虏。
“谁在那里!”
是哨兵:一个俄国人。
吉姆说了自己的名字。
“有新闻吗,政治委员?”
是阿列克谢,俄罗斯农民的儿子,学工程的。
“明天有战斗,阿列克谢。”
“战斗?消灭一百个法西斯分子?”
“我不知道消灭多少,阿列克谢,我也不太清楚有多少人活着。”
“盐和香烟,政治委员。”
“盐和香烟”是给阿列克谢印象最深的意大利语句子,他经常重复,就像一句口头禅,一句问候语。
“盐和香烟,阿列克谢。”
明天有一次大仗,吉姆是平静的,他将说:A,B,C。他继续想:我爱你,阿德利亚娜。这,不是别的,就是历史。
凌晨,天没亮,还很黑,德利托的队员们在房子周围静静地活动准备出发,把被子围在肩上,因为拂晓之前,在满是石头的山顶上很冷。队员们想的不是他们自己,而是所带被子的命运:逃跑时丢掉,他们死的时候,被子可能沾满血,可能被法西斯分子捡到,拿到城里当作战利品。一条被子有多大意义?
在他们上面,像是在云彩上面,听到敌人纵队在活动。车轮在尘土飞扬的路上转动,车灯关闭,士兵们移动着疲惫的脚步,问班长:路还远吗?德利托的队员们小声说话,好像德国纵队就在房子的墙后经过。
现在队员们用饭盒吃煮熟的栗子,不知道下一顿什么时候吃。这次,厨子也要参加行动:厨子用长柄勺子分栗子,小声骂着,眼睛困肿了。吉里雅也起来了,在备战的队员中间转来转去,帮不上忙。曼齐诺不时地停下来看着她。
“说吧,吉里雅,”他说,“你一个人留在这营房里有失谨慎,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你愿意我去哪里?”她问。
“穿上衬裙,到一个镇里去,他们对女人不会干什么。德利托,让她走,她一个人不能留在这里。”
德利托没吃栗子,竖起领子几乎一言不发,领导队员们做准备工作,不抬头,也不立刻回答问题。
“不,”他说,“她最好留在这里。”
吉里雅看了一眼丈夫,好像是说:“你看见了吧?”最后和眼睛都不抬的表兄吵起来。表兄说:“滚开!”她照原路回屋睡觉去了。
皮恩也在队员们中间跑前跑后,好像猎犬看主人做准备。
“战斗,”他想,尽量兴奋起来,“现在有战斗。”
“那么,”他对贾钦托说,“我拿哪支?”
政委刚注意到他,问:“什么?”
“我拿哪支,枪?”皮恩说。
“你?”贾钦托说,“你不去。”
“不,我去。”
“走开。现在不是带小孩的时候,德利托不愿意,走开!”
这时,皮恩怒气冲天,想不带枪跟在他们后面,难为他们,直到他们开枪射击。
“德利托,德利托,你真的不愿意我去吗?’’
德利托没有回答,抽烟屁股,好像在咬烟。
“是你,”皮恩说,“坏家伙,你说过这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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