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把内特扶上吊床,雅维简单地叙述了在过去一星期里发生的事情、河道上的事情都躲不过费尔南多的眼睛。
“圣洛拉沉了,”他说,“一场大暴风雨。”
“你看见韦利了吗?”雅维问。
“看见了了他被一条贩牛的船救了起来。他们在这儿停过。他说了发生的一切,我肯定他现在在科伦巴。”
听说韦利还活着,雅维的心头一宽。不过,船沉了仍是个坏消息。“圣洛拉”是潘特纳尔几艘像样的船中的一艘,它在他的手里沉了。
谈话的时候费尔南多在观察内特。他几乎没听见他们的谈话。他不懂他们的语言,也不在乎他们说些什么。
“这不是疟疾。”费尔南多摸着内特脖子上的疹子说。雅维走到吊床边。内特的头发湿漉漉地缠结在一起,眼睛仍肿得厉害。
“是什么?”他问。
“疟疾是不会出疹子的,是登革热。”
“是登革热?”
“是的。它的症状和疟疾很相似——高烧,浑身发冷,肌肉和关节疼痛,由蚊子传播。但疹子证明这是登革热。”
“我父亲得过一次登革热。他当时极其虚弱。”
“你得把他弄到科伦巴去,越快越好。”
“我能借你的马达吗?“
费尔南多的船停在破房子的下面。他的尾挂发动机不像雅维的那么旧,而且大五匹马力。他们一阵忙乱,换上了马达,灌满油箱,然后把在吊床上已经昏睡了一个小时的内特又拖过突堤,放回船内,用帐篷盖好、他昏昏沉沉的,一点也不知道所发生的事情。
已经快两点了,到科伦巴还有九到十小时的路程。雅维把瓦尔德的电话号码留给了费尔南多。行驶在巴拉圭河的船只偶尔会有一艘装有电台,万一费尔南多遇上了,雅维要他与瓦尔德联系。
他加足马力驶离了码头,他很得意又能驾船飞驶在河面上。船尾留下了一道水沫飞溅的尾流。
登革热会致命,他的父亲重病了一个星期,被持续的头痛和高烧折磨得死去活来。他的眼睛也疼得厉害,母亲不得不把他关在黑屋。他是身体强壮的水手,对小伤小痛习以为常。当雅维听见他像孩子一样在呻吟时。他知道父亲快不行了!医生每隔一天来看他一次,最后高烧终于退了下去。
他只看得见内特在帐篷下面露出来的脚,他肯定死不了!
他醒了一次,但睁不开眼睛。当他再次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他想对雅维说想喝点水或吃口面包什么的,但喉咙发不出声音,说话需要力气和运动,尤其是在引擎的轰鸣声中。他的每个关节都紧紧地钳制着他,使他粘合在铝皮的船壳上无法动弹。
在散发着异味的帐篷下面,雷切尔和他躺在一起。她的膝盖刚好碰到他的膝盖,就像他们那会儿坐在茅屋外的空地上和河边树下的石凳上一样。这是来自一个渴望有一种天真无邪的肉体感觉的女人的上谨慎碰触,她在伊佩卡人中生活了11年,他们裸露的身体使他们相互之间保持着距离,与文明人更是如此。一个简单的拥抱会变得很复杂化。拥抱什么部位?拍打什么部位?拥抱多久?她肯定没有碰触过一个男人。
他很想吻她,哪怕是在脸颊上吻一下也好。她已经有好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了。
“你最后一次接吻是什么时候?”他想问她,“你恋爱过,有没有身体的接触?”
然而他把这个问题留给了自己,他们谈及的只是些并不熟悉的人。她有过一个钢琴教师,他嘴里呼出的气味很难闻,以至把乳白色的琴键也熏黄了;他有过一个曲棍球教练,他在一次比赛中伤了脊椎使腰部以下都瘫痪了,她常去的那个教堂有个姑娘怀了孕,神甫在布道坛上说她有罪。一个星期后姑娘自杀了,他有一个弟弟死于白血病,
他抚摸她的膝盖,她显得非常乐意。但他不再有进一步的举动,对一个传教士放肆是没有好结果的。
她来这儿是帮他逃离死神的。她自己和疾病抗争过两次:高烧反反复复,寒颤袭来,胸腔内犹如塞满了冰块、然后寒颤又退去。她还感到一阵阵的恶心。接着几小时里,所有的症状都消失了。她拍拍他的肩膀说,他不会死的。她对每个人都这么说,他心想。死亡是快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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